情愫

“林晓峰……”

宋一学脱口而出对方的名字，女人听罢，换了副比刚才更亲切的笑脸说，原来你和我们家晓峰认识呀，是同学不？阿姨给你打折，我们家晓峰也穿我卖的东西，你看他脚上那……

“别说了。”

女人未说完，被林晓峰打断，她当是儿子急着要钱，从衣服内里掏出一打皱巴巴的钱，粗糙又干枯的手捻着纸币的角，林晓峰眼神闪躲，说不用了，然后揪住宋一学的衣领，挑衅地说，你，跟我来。

林晓峰在前面走，一路没看宋一学是否老实跟上来，只觉得他一定会跟上来。走出一个弯，林晓峰停了下来，双手撑在二楼向下俯瞰的栏杆上，栏杆的位置不及身长的一半，后背弓起的样子像一只呼哧带喘的猫。

“该看的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你也看了，你是天生贱种吗？非要跟我作对，呸！真是看你哪哪都不顺眼。”

林晓峰说着啐了一口痰，粘稠的排泄物粘在瓷砖上，宋一学仿佛看见细菌向空气挥舞。

但是，还不够，要逼他出手。

“在学校装出一副富家小少爷的模样，结果……你妈是做A的？”

宋一学故作挑衅，他生平第一次有意识地露出这种表情，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模样，总之不会比面前扭曲的林晓峰的表情更好笑了。

“不许你说我妈！”

林晓峰像是触发了身体上的电极，猛地扑到宋一学身上，朝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他攥紧拳头，指甲扣着掌心的肉，防止忍不住还手，眼神却恶狠狠地瞪着林晓峰。

林晓峰彻底被激怒，跨在他身上，双手压住他的脖颈，拼命地按，宋一学想，如果这里有监控，之后爸妈看到了一定觉得很搞笑，他的颈椎正感受瓷砖给夏日带来的炎凉呢。

“你转学吧，听到没有，赶紧滚，哪来的就滚回哪，这里不欢迎你，你他妈听清楚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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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夕拎着一颗大西瓜从商场水果摊出来，红壤沙软，才几分钱一斤，真划算，难怪妈妈总要她来这家买东西，便宜实惠，给量还足。

她一只脚都踏出商场大门了，突然听见头顶上飘来的打斗声，那只脚又退了回来，周围的过客有碰见的，七嘴八舌，指着楼上说，那边有打架的，小孩子打架，会不会是抢女朋友、绿帽子啥的？你没去看？别看别看，一没刀二没枪，有啥好看的。

陈夕仰脖望去，正看到挥拳那人的脸，她心下一惊，这不是林晓峰吗？躺着那人被墙体挡住，可她有不好的预感，此刻也顾不得体面，她“蹭蹭蹭”的上楼去，果然叫她猜中，躺在地上的就是宋一学。

“住手！林晓峰，你快起来，别打了！”

林晓峰不管不顾，没把陈夕的叫嚷放在眼里，她拉林晓峰不动，心急之下，高高举起手中的西瓜，咔嚓——

西瓜碎成八瓣还多，红汤趟的满地都是，这西瓜和卖时展示宣传的不一样，根本不是沙瓤的，里边还脆生呢，妈妈，你被骗了。

陈夕抄起一块稀烂的瓜瓣，怼到林晓峰眼睛上，林晓峰闪躲不及，糖分不多的果肉汁水迷了眼，他捂着眼后退连连，摇摇摆摆撞到栏杆上。

陈夕趁机去扶宋一学，他的身体重得犹如千斤坠，光是扶起他的上半身已用尽全部力气。

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他却有所抗拒，不愿被她拉起。

幸运的是，林晓峰的眼睛比陈夕想象的严重，怎么擦也擦不掉，他摸索着栏杆的方向，自己一人走开了。

林晓峰离开，宋一学的坚持变得不再有意义，他双肩泄力，陈夕感觉双手轻松了不少。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到一处废旧的公园，雨停了，空气的明度在提升。

“你还好吗？”

陈夕想将他安置在白色长椅上，他没找准中心，坐到了草坪里，草地里满是土壤吐出的雨水，但他毫不在意，积雨浸湿了裤子，他的背脊靠着长椅的边沿。

宋一学一只腿就那样歪在草丛里，另一只半支起，埋头着喘粗气，对陈夕的问题他只是摇摇头。

“别再管我的事了。”

被打成这样，哪还有力气想别的，陈夕想，真是笨呀我。

“我都看到了，林晓峰太过分了，我是证人，周一我去和班主任说，王老师是个很好的人，她不会偏袒林晓峰的。”

对。她在心底默默给自己鼓劲，王老师和她以前的班主任不一样，她对暴力行为一定不会视而不见。

“为什么？”

“为什么……？”她无法解释自己的直觉，便搬出作文的事，“因为林晓峰换了我的作业，王老师不仅没责怪我，还……”

“我说的不是这个。”

宋一学伸出手，抓住了面前站着的陈夕的手，刚才还在捂着伤口的手粘了他的血迹，现在，又附着到陈夕的手背上。

她呆滞地伫立着，原来即便是冰冷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