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吻一现
元熹镇貦泠湖湖心岛,裴家宅院客居,左三厢房中。
徐成毓抵着门,双手环胸,淡定审视自己刚出炉的好大儿。好大儿裴修逻坐没坐相,盘腿靠窗框,左右手各举一块点心,自顾自吃得欢。
褚玉宣也抱臂环胸,与她一同站着。心想裴修逻还要点脸,没真喊他爹。不过——瞅一眼身边人,淡淡遗憾如绒毛般扫过心尖。
或许灼灼目光存在感太强,徐成毓斜睨他一眼,见他这副感叹惋惜模样,于是半掩嘴用气声道:“怎么,想当他爸爸,哦不,父亲?”
孩子吗,从没设想过的东西。顺着他的话,褚玉宣情不自禁想象,要是以后有一个裴修逻这样的混世魔王。他打了个寒噤,手不住上移,环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也不知想什么,一惊一乍的。生怕傻气熏着自己,徐成毓嫌弃用胳膊肘杵杵,示意他走远点。
褚玉宣会意,上前几步双手揪住后领子,一把拎起裴修逻,道:“午困你娘,你徐姑娘要休息,你不快走?”
裴修逻摆动双手,点心屑洒满头,他气急:“干什么这样弄我,小时候就算了,现在仗长得高,力气大,欺负人,我不服,我不服!”
“呵,不服也得服。”
褚玉宣连拖带拽,裴修逻十指抓地也逃不了被拉出去的命运,真真凄惨。
拖到徐成毓脚下时,他像是见到救星一般伸出手,求道:“救我,救我,我不要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眼见面前人唇红齿白秀气样,加上小鹿般湿润的眸子,哀婉盯着自己,徐成毓心软一瞬,不自觉伸出手。可看到油腻的手指,和沾满点心渣的指甲缝,她立时清醒,迅速一缩。
一线距离,却是咫尺天涯。身后人猛然发力,裴修逻终究被拉出去,抱着门框哀哀哭泣。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呐。”
徐成毓也心有余悸,就差一点,她手就不干净了。
褚玉宣拍拍手:“小田螺,别嚎了,这儿没人吃你这套。”
哭声戛然而止,裴修逻恨恨瞪他一眼,手脚并用爬起,往前头去了。
徐成毓鳄鱼心略微不安,问道:“他一个人,没问题吧。”
褚玉宣冷笑:“整个宅院都是他的有什么事。那鬼小子想什么我能不知道,留下就是烦心。”顺势关上门,又道,“少和他说话,不然分分钟气死。”
“你们关系很好啊。”徐成毓斜斜坐在榻边,笑道,“能和我说说怎么玩一起的么。”
褚玉宣也不奇怪有这一问。他担开糕点末,搬椅子靠近前,自个儿坐下,瞧着徐成毓。
午间日头再盛,透过窗纱只余浅淡柔光。柔光是公平的,不曾薄待谁。于是,皮肤上细腻绒毛,睫毛尖小小微颤,一切那么近。
不觉时间流逝,二人都有些痴了,越靠越近,直至呼吸交错可闻。双目迷离时,徐成毓呢喃:“什么时候再扮一回褚楼主。”
左忍右忍忍不住,褚玉宣松松掐住她脸颊肉,咬牙切齿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回褚楼主,但我知道什么时候该不说话。”
红霞满面,不知是被掐的,还是羞的。徐成毓也想和裴修逻一般耍性子,无赖糊弄过去。能不没话找话嘛,刚刚再近一点,他都要亲到她脸了!
天地良心,两辈子,啊不,两个世界,活二十多年,除了在电视上和宿舍楼下,她真没亲历过如此刺激的。一刹那,脑袋如茶壶般沸腾,条件反射浇点凉水。
褚玉宣不知道面前这人心里拐的十个八弯,只觉得呆呆愣愣挺可爱,抓紧机会掐脸揉捏不提。直到瞄见一只手阴悄悄准备扯被子,顿时警铃大作,立刻卖兄弟。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裴修逻怎么认识的吗,我跟你说,现在不算什么,以前认爹才算好笑。他认的爹,你绝对猜不到。”
猜不到?徐成毓好胜心起,也不介意捧着自己脸的两只手,鼓囊:“我来猜猜。”
她眨了眨眼:“你说的以前,是十年前?”
褚玉宣不假思索:“对。”
一般人回忆时,若问其具体年份,大约记得清。若问的是过了多少年,就要掰手指数数。而褚玉宣回答这么爽快,说明事情发生的时间比十年前更早,至少早二到三年。
有二到三年作为容错区间缓冲,他才会想也不想,如此干脆。据徐成毓所知,他今年二十三,十三年前正是十岁,裴修逻大概五岁。
不知为何,在想到“十三”这个数字时,她心猛然皱缩,仿佛曾在哪儿听过。又觉不可能,自己如无根浮萍一般,这个朝代别说十三年,就是一年前,也没有她的痕迹。
见这人眼珠子滴溜溜转,又突然沉凝下来,带几分深思,褚玉宣好笑道:“也不是真要猜,”他突然有一个绝妙的主意,“这样,你求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徐成毓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自小学毕业后,她就没听过这样幼稚的话。不过答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