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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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虞洄突然想起了从前，尚在酆都鬼城的日子，那里黑暗孤寂……有数不清的坟茔，看不见雪，更别提花草生机。

进了那里的人，就没有不疯的，虞洄也不例外。

良久，他才自嘲一笑，带着无法释怀的失意，朝施禅道别：“天色不早了，小师妹告辞！”

看虞洄自顾自起身，绛紫的衣袍缓缓垂下，走得那般不留恋，身后像是有万丈深渊。

他在逃避。

见他要走，施禅回屋抓起架上的油纸伞，她追了出去。

虞洄已经走进雪地里，柳絮状的飞雪簌簌落在少年发间，玉冠上的云纹发带被凛凛的风高高扬起。

“外面的雪下得那么大，你要不要拿把伞再走？”

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响起少年笑声，迂回悠扬，是带着意气的：“些许风霜罢了。”

“我不是凡人，还没有那么羸弱。”

少年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施禅挥手作别，背影潇洒又孤寂，施禅在檐下抓着伞，任由雪色遮掩了视线，直到虞洄的身影在雪原里化作一个小点，再也分辨不出。

……

院子的东北角种了一棵高大的槐树，根系繁茂。

垂钓的白色花蕾像串串风铃，下面摆了一张方方正正的石桌，以及两张木椅，被风摇动得吱嘎作响。

施禅撑起伞，朝槐树下走去。

拂去石桌上多余的雪，灵力化刃割断了槐花串，飞雪溅落砸在油纸伞上发出闷声，施禅则伸手接住那风铃样的槐花串。

她支起一个灵罩，将槐树下的天地与风雪隔绝，霎时间，晃动的叶子静止，雪砸在灵罩上泛起青色涟漪，施禅收了油纸伞放在石桌上。

槐花串长长的，施禅将其分成几段，又抓来地上的积雪，揉扁搓圆，变成一个圆润饱满的球体，在上面戳出两个窟窿来，将槐花瓣放进去当作眼睛。

又取出四条槐花串，当作手臂和腿，施禅割去发尾的一小截秀发，接在雪人的头上充作头发。

施禅打量起自己创造出的这个“怪物”，丑……很丑……甚至没有鼻子和身体，可她分明记得当初施夷造出来的小人，生动又传神，好看极了。

明明步骤是一样的，出来的成品却天差地别。

施禅有些泄气了，摆弄着这个四不像的东西，她在研究施夷是怎么将黑乎乎的黏土变成一个个精致小人的。

听说精怪们说，他是去凡间偷学的手艺。

鎏玉拿着扫帚出来便注意到了槐花树下的动静，自家小姐手里拿着一个皱巴巴的小人，还缀着两串槐花，而灵罩的顶端兜了许多雪。

散发出的灵息很平稳，鎏玉看得出她修为精进不少。

她站在屋檐下，朝槐树那畔唤了两声：“小姐，小姐？”

施禅没有听到，她捣弄得认真。

见她不应声，鎏玉只得作罢，脱下身上的氅衣放在长凳上，拿起竹枝扫帚清理起门前的积雪。

神明可造万物，织山川绘星河。

施禅阖上眸子，掐着诀，强行逼出灵台内的半缕的神识，千丝万缕的金线包裹着丑兮兮的小人，编织它的眼，描绘它的眉，长出手脚，赋予生命。

“浮根木，四灵生。”古老的咒语带着神谕从施禅嘴里说出。

小人的身体发出阵阵金色的光波，动作诡异地从石桌上站起，僵硬地活动着四肢，乌黑的眼眶里空洞洞一片，片刻后又生出漂亮的眼。

它木讷地说：“主……主人……”

施禅戳戳小人肉乎乎的脸，它失去重心一屁股跌坐在石桌上，像提线木偶样重复地叫着：“哎呦，好痛……哎呦，好痛……”

“好蠢的东西。”少女半支着下颚，笑得开怀，手里还止不住地揉捏小人的脸。

“好痛……”

虽然有了血肉，但没有情感到底还是一具空壳，施禅对情感的剖析本就不明确，她还没有学会凡人的七情六欲。

施禅没有多的情感，是以，她无法赋予小人七情六欲，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呆愣愣的。

怎么办呢？

门前的积雪已经被鎏玉清扫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残留，但不至于将路堵住，少女的鹅黄色的身影忙忙碌碌，一会扶起倒下的架子，一会儿替野蔷薇撇去多余的雪，不至于将根冻坏。

有了！

施禅眸子骤亮，淬上点点银光，她抬手在虚空中一抓，从鎏玉的灵台里飞出大小不一的光点，最后在施禅手中汇聚成五彩斑斓的灵珠。

她提取了鎏玉的情感。

少女活泼开朗，各色的情绪都有，例如：朱色所代表的愤怒、鹅黄代表的开心、粉色代表的羞怯，以及月白色的忧郁……

不过从灵珠上颜色的分布来看。

鎏玉开心的情绪占多数，她像小太阳一样炽热、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