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天争
片阴影,月白的衣角闯入施禅眼前,随后一块梅花丝帕被强行塞入了她手中。
小少爷声音傲娇得紧:“擦擦眼泪吧,我可不是在同情你,只是我阿娘同我说过,在外对女子要呵护一二,若是女孩子哭了也要主动递上丝帕。”
“谢谢……但我只是饿了。”施禅攥紧丝帕抬头看他,表情真挚。
“你没哭啊?又耍小爷是吧?”季流商看清眼前那种芙蓉面上,分明半滴泪水没有,忙从施禅眼底抽回丝帕,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又朝她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表情恶狠狠的。
仿佛无声在说“给我等着!你死定了!”
习堂内传来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季流商听见了神色一变,探出半个身子往里头瞧去,与五长老的视线交汇,严厉又凶狠的,吓得他忙收回目光。
走之前还不忘警告施禅:“算你走运!”
灵剑被拔出,银白剑身上的花纹繁琐漂亮,如季流商这个人一样。
他乘着灵剑没入息照林上空。
五长老收拾好课业上的竹简,这才从习堂内走出来,看见施禅站得老实本分,并未偷奸耍滑,他满意地点点头,负手走近她。
少女站在光下,双手交叉合十地放在罗裙前,模样异常乖觉。
从施禅的态度上看,五长老也知道她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孩子,人活在世上要品行端正,别的都可以暂且放一放。
想起施禅在毓灵剑峰过得并不算好,还有一个病重的凡人娘亲,这些他都是知道的,还有那些难听的话,对着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说,确实太恶毒了些。
他在跟前尚且如此,恐怕背地里,那些弟子说出的话更不堪入耳。
人言可畏。
五长老也不忍心对她说重话。
他语气带着长者的严厉又含着一丝温情:“前几日为何无故旷课?”
施禅从云浮川来到云浮后,睁眼便是岑山的雪,阿禅的记忆里也没有交代清楚,所以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向眼前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解释。
她也不会撒谎,思忖片刻后。
施禅说:“前些日子阿娘病重,听几位师兄无意提起,说后山禁地的雪莲开了,一朵入药可除病痛,凡人食之便可强健体魄,延年益寿。”
“为了阿娘的病,我只能擅闯后山禁地,可惜修为尚浅,受了很重的伤,是大师兄带戒律堂弟子将我寻回的……”
后山禁地?
五长老的面色微凝,这可是云岚仙山的山规里明令禁止任何人不能靠近的,施禅一个筑基期,竟也有胆量擅闯。
思及施禅救母心切,一片孝心,五长老又高看她两眼,至于规矩嘛,那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
“那怎么没有弟子前来上报?就这样任由你被记做旷课,戒律堂那边若是知晓了,定要派弟子前来缉你去受罚,那可都是一群老古板,听不得解释的。”五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施禅沉默着不说话,手指将烟青的裙摆搅得皱起,但直觉告诉她,不能说自己刚从离川的岑山回来,山规里也明确规定了弟子不能擅自离山,否则是会受罚的。
虽然这事不是施禅做的……
看见少女的头又低下去了,五长老才想起毓灵剑峰的弟子都不待见施禅,明里暗里挤兑她,说她根本不配当袁善真人的弟子,劝她尽早滚出仙山。
他短叹一声:“哎!罢了,肯定又是那群见不得你好的,才会刻意隐瞒不上报的,不过你放心,此事本长老自有定夺。”
闻言,施禅歪头看他,白花花的胡子带着夕阳的浅金色,莫名有些和蔼可亲,本来施禅还觉得会露馅,不曾想五长老自己替她找补。
这样倒省去一大麻烦。
雪莲?
五长老后知后觉才抓住施禅话里的重点,他沉下脸来,沧桑的眸底带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寒意。
他语气算不上好:“你方才说雪莲?那后山禁地的雪莲你找到了吗?”
施禅如实招来:“没有,后山的雪太大了,到处都白茫茫一片,还有不少妖兽看守,那雪莲与霜雪融为一体,肉眼难以辨别。”
五长老到底阅历丰富,世间腌臜见识得不少,当下便明白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眼中斥满了厌恶。
他狠狠地甩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你可知,后山禁地根本就没有什么雪莲,那样荒芜危险的地方连灵草都难以存活,仙灵之气又稀薄,怎么可能会有雪莲这种弥足珍贵之物!”
后山禁地根本就没有雪莲,但阿禅也的确亲耳所闻。
以那群人金丹期的修为,根本不可能发现不了阿禅在偷听,他们是故意的,利用阿禅的救母心切,骗她去后山禁地,一个练气期擅闯禁地,尽管死在里面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奇怪。
这根本就是一场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