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不似,少年游
施禅顺着声源看去,透过纵横交错的长廊,红漆柱将那人身形挡住一半,绛紫色的袍角张扬肆意,透着“烟光凝而暮山紫”的光景。
季流商双臂环胸抱着长剑,踏碎满地海棠朝施禅走来,他玉冠半束,乌发如瀑披在肩后,生得唇红齿白。
他靠着柱子站得懒散,玄青的皂靴从衣袍下伸出,直直拦住施禅的去路,如墨的眼眄视着施禅。
白净的脸上分明稚气未脱,却又盛气凌人。
剑穗随着他的动作起伏,施禅扫了一眼,确定了他的身份,空桑的嫡系血脉,季家二公子季流商。
他的长兄是空桑的少主——季淮。
“问你话呢!”季流商走近了些,用剑柄推了推她的肩胛骨,忍不住问了问:“小痨病鬼,你耳聋了是吗?”
凑得近了,施禅看见他秀长浓密的睫羽像蝴蝶薄薄的蝉翼,眨眼间也上下扑飞着。
袁善真人是云岚仙山的三门主,同辈的两位门主皆是他的师兄,故而袁瓷在门主中的辈分最小,施禅作为他的真传弟子,故而就是门派中的小师妹。
长门主蕴道真人,二门主道虚真人,二人皆已迈入半步飞升镜,是云浮的七大祖师之二。
而眼前的季流商师承蕴道真人,拜入云岚仙山十五载,十七岁结丹,家世显赫,无论从哪个层面,施禅都是需得唤他一声师兄的。
礼法不可作废,施禅友善应道:“三师兄,我有要事,烦请师兄让路。”
施禅微微颔首,不待季流商的许可,裙摆径直从拦路的皂靴上跨过,将身侧的人无视了个彻底。
季流商这个小少爷心高气傲,向来都是他无视旁人,今日轮到自己遭此待遇,当即便坐不住了,像被激怒的兔子。
他回过身,一把攥住了施禅的手腕:“小爷允许你走了吗?”
手腕被人擒住,温热的触感随即而来,施禅不知晓身后的小少爷想做些什么,但她如若不回头,今日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施禅坦荡地直视他的眼,嗓音很清,像云岚山巅融化的冰雪,清冽之余又带微冷:“做什么?”
和煦的光将两人笼罩在暖色下,施禅眉目清绝,像云雾缭绕中的玉轮,薄唇微抿,瓷白的肌肤在日光下像是染了薄薄的霜。
季流商看着这张脸,突然凝噎住了,他觉得施禅跟以前不太一样,还竟然荒谬的觉得,眼前的少女美得惊人。
“我......”
他断断续续的话被一声清冽的呵斥打断:“季流商!你又在胡闹什么?”
长廊尽头,季淮提着剑从海棠深处走出,月白的长衫轻轻摇曳,眉眼间透着一份宽容和深沉,似乎每一次的注视都能融化冰雪,让人心中生出暖流,外袍上栩栩如生的仙鹤又给他添上高不可攀的气质。
季流商回头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他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忙松开施禅的手腕,一改懒散的姿势,活脱脱是一只初生的雏鸟,充斥着害怕。
他低低唤了声:“大哥。”
季淮比季流商稍高些许,此刻正居高临下审视着他,语气冷硬:“出了空桑地段,我们便是云岚弟子,在外你应当唤我师兄。”
“师兄。”后者弱弱的改口。
在云浮三山两域中,空桑仅次于云岚仙山和离川,地位尊崇,嫡系血脉自幼恭维者无数,季流商天资聪慧,却性情顽劣,在偌大的空桑也仅季淮一人镇得住他。
“林姨平素是如何教导你的?往日你在仙山拉帮结派的作风,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大庭广众之下对小师妹拉扯,又成何体统?”
季流商低垂着头,闷声不吭,全然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训诫完季流商后,季淮平复下眼底的冰霜,对无辜的施禅他不该摆出凶狠的模样,短叹一声幼弟的顽劣,他摆出长辈的姿态,怀着歉意道:
“长兄如父,幼弟顽劣乃我之责,望小师妹勿将此事放在心上。”
施禅认出眼前和煦的少年,便是给阿禅灵丹的好心人,她莞尔一笑,很快将事情揭了过去:“大师兄言重了,不过是一点小打小闹罢了,还不至于放在心上。”
“我有要事找二师兄,大师兄知道他现今在何处吗?烦请指路。”
虞洄是道虚真人的大弟子,按照辈分,施禅该称他为二师兄。
听她说要找虞洄,季淮觉得奇怪,两人平素并无交集,但旁人事不过问,他颔首示意:“经过湖心亭时,我曾见过他。”
语毕,季淮打出一道灵印化作丝线指引着方向,飞出长廊越过海棠,往截然不同的方向遁去。
施禅言简意赅:“多谢大师兄,告辞!”
她拎着烟青的裙摆,朝灵印消失的方向追去,背影娉婷,很快消失在长廊尽头。
修士大多性子平和,修行先修心,从来都是从容不迫,像施禅这般快速穿梭在筵席间的样子,实在少见,不少修者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