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客
多数是些游记话本,经史子集少之又少。
张幼贤就坐在后侧靠窗的书桌前,新袄整齐叠放在长凳一端,单薄旧长衫下身骨消瘦,书写的间隙频频哈气暖手。
“你是不是傻?有袄子不穿?病弱给谁看?”钟袖嫌弃拎起袄子给他捂上。
张幼贤:“钟奶奶给新做的,若是被笔墨弄脏了心疼!”
钟袖无语:“那你把它供起来吧!”
张幼贤不跟她争辩,问了两人为什么突然到书肆。
青禾凉凉开口:“她领了人家镖师的活计,搞不定让我来帮忙。你这是在抄《论语》?”
张幼贤揉了揉鼻尖,有点儿得意:“前头抄的《百家姓》《千字文》掌柜满意,后来聊到《论语》,就让我试着抄了!”
掌柜也是读书人,这书是他珍藏的抄本,等闲不会拿出来给人观瞻,对张幼贤他是起了惜才之心。
青禾大煞风景问了句:“小两万字,这书抄下来多少钱?”
张幼贤幽怨地看他,似乎嫌弃他这话玷污了圣人书。
正别扭着,外头忽然传来喧哗声。
钟袖探头出书柜看了眼,又迅速把脑袋收回来,小声道:“官兵。”
张幼贤立刻把书收起来藏好,贴着青禾从柜缝里往外看。
“掌柜的,你这能代写书信不?会画人像更好。”
掌柜就是个早年的童生,诗文粗通,丹青是真不通。
不敢招惹官爷,只能陪笑:“官爷,代写封书信没问题,至于人像…青柳镇是小地方,您可能得县里问问。丰元县离这儿不远,您去那打听打听。”
“我给银子!你给找个会画的人来,也没啥要求,能画我就成!”
掌柜的为难:“不是我不想帮您,是真——”
钟袖忽然从后面走出来,黑亮亮的眼睛盯着官兵:“代写书信十字一文,丹青小像百文一张。”
额角一道刀疤的中年官兵看是个小丫头说话,神色间有些不悦:“丫头你能写还是能画?”
“我不会,但我认识能写会画的人啊!”钟袖一点儿也不认生,凑到他跟前笑嘻嘻地问:“您要写不?”
官兵跟着张幼贤,青禾去了后面,钟袖钻进柜台里给掌柜的作揖:“掌柜的,您这书肆一年到头除了纸张也来不了几单生意。外面兵荒马乱到处都是亲人离散的百姓,代写书信这活儿简直是一本万利!咱们合作,您出笔墨纸砚,我们出人,咱把这生意做起来怎么样?”
掌柜的嘴角抽了抽,但并没拒绝:“本我出,那利怎么分?”
钟袖掰着指头跟他算:“书肆普通大纸三十文一张,那您进货价肯定更低。咱们一张裁成六份,每份约莫能写小字百五,扣除纸张笔墨约莫有八文利!您出本,我找人,幼贤哥和青禾都能写,我们和您三七分,怎么样?”
掌柜瞪眼:“合着一张大纸写下来我才挣十余文钱?”
“照您那么说,我们三个均分下来还不如您呢!又不用您写,还不让您操心,白来的生意还不愿意啊?”
掌柜的在堂里背手转了几圈,看着架子上大叠落灰的纸张,一咬牙:“成!给家里孩子挣个荤腥!”
钟袖欢喜地笑眯了眼睛,就跑到堂内安静坐等。
官兵被张幼贤安置在一张条凳上,他写,青禾画,分工明确,两不耽误。
验看满意,官爷收了书信和画像也不耍赖,爽快地付了一贯又八十文。
钟袖殷勤地给人倒碗水递过去:“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官爷在外提着脑袋拼命,将心比心,家里人肯定也担心你们!愿您这封信能早点儿到家!”
她说话中听,官兵对她的态度略略好转:“丫头说得对,咱们背井离乡就为给家里老小挣个活路,送封信也让他们安心。”
钟袖顺杆儿往上爬:“说的是呀!官爷您看我家两个哥哥写信又好又快,您有兄弟需要咱们也可以帮忙!”
“这…我是出任务来的,营地不在这儿!”
“嗨呀,这都不是事儿!官爷们不方便咱们方便啊,到时候您看哪儿合适,我们立马给您立案落桌,保管给官爷们伺候好喽!”
旁边张幼贤用胳膊撞了下青禾:“你看她这像啥?”
青禾:“青楼门口揽客的老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