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客
巍峨宫廷,檐高瓴净。
行走有序的各处宫人交错,表情麻木,身体忙碌。
乾正殿外,身着单薄里衣的太监宫女们嘴唇青,颤巍巍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妄动。
心却像自己长了腿儿巴巴追随刚刚踏进殿内的背影。
袅袅青烟自颀长白玉的指缝间溢出,香气弥漫,龙床上交缠的三人睡得更加深沉。
玄色圆领金蟒长袍的清贵男子漫不经心地合上香龛。
嗓音不急不缓,周身冷意彻骨:“宫里冷得鸟儿都不进,你们倒是好大的戏瘾!一群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候在他身边的十来岁白嫩小公公立刻道:“还不赶紧都退下!”
“……谢老祖宗体恤!”殿内外趴伏一片,被救了,但生出的感激略复杂。
楼镜步伐精雅缓慢,越过满地狼藉,停在明黄的龙床前。
“深秋凉燥易染肺疾,你们安得什么心给陛下点这么大火炉!”鞋尖儿在床帐上轻擦,抬头瞥见右侧紧闭的窗棂,刀裁般眉头微蹙:“眼睛不顶用,鼻子也塞了厕纸?浊气如此重,为何不开窗通风?”
平安又急忙忙招呼新换守的宫人:“没听到老祖宗的话?快将火炉撤下去,窗户也都打开!你们这些不会伺候的,看陛下盖这么厚的褥子也不怕闷着,还不去掀开给陛下透透风!”
安排完,他打了个冷颤乖巧站回去。
转至偏殿,平安小心觑着男子的面色,道:“昨夜是蒋嫔带领宫女太监跟陛下嬉戏,后来不知怎的陛下看中了梁桂,非要三人同寝……蒋嫔一怒之下便让所有人都只着里衣伺候。”
手持朱笔翻阅奏章的男子随意慵懒,闻言嘴角扬起讥讽弧度:“蒋诚屯兵红崖岭,粮草不足又师出无名,这是狗急了要跳墙,什么家传手段都拿出来使了!”
平安嘴角抽了抽,蒋家祖先要是听到了怕是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太监端茶进来给楼镜奉上,恭谨道:“外头传来消息,蒋家已经通过怀王幕僚联系了金阳孙家,想来不日就能解决粮草问题。老祖宗,咱们可要插手?”
“哪个犄角旮旯冒出的茅坑石头你都要上手摸摸热不热乎?”楼镜眉峰未动,停笔落印,动作行云流水。
只要没长耳朵,这就是世间特别赏心悦目的画卷。
平安屏息站立,幸灾乐祸地朝长忠眨眼睛。
长忠瞪他一眼正要开口,又听坐着的人凉薄吩咐:“怀王一脉荤素不忌,正好咱家最近没空搭理他们,将信儿漏给怀王府,让他们狗咬狗去!”
*
青柳镇,连升客栈。
五杯茶水饮下暂消胸中怒气,孙淼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对面两人:“扯的慌都被拆穿了,你们俩骗子就没什么解释?”
“少爷这话说得就欠公道!鸡是不是好鸡,价儿是不是公道的价儿?怎么能说我们是骗子呢!”钟袖捧着饭碗边吃边答。
孙淼嘭地拍在饭桌上:“你说他是你哥!”
钟袖不在意地摇摇手中的筷子:“老丐教我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要是喊爹能换来银钱粮食,也不是不能喊。”
孙淼:“……”
小厮叹气摇头,主子跟钟姑娘吵架从来就没赢过,为啥还总是往上凑呢?
桌上的饭菜被席卷一空,青禾茶足饭饱扶着腰起身,按着眉心悄然撤退。
钟袖捧着肚子瘫坐,双眼无神。
半晌寂静后,钟袖终于想起饭菜的账没结,不能得罪东道主,这才歪头看孙淼。
眼瞧着事儿在小纨绔心里是真过不去,她就慢慢坐直了身板,双手捧住自己巴掌大点儿的脸,一双眼睛黑的深沉。
“那只的斗鸡的事儿,我是将青禾的身份撒谎了,但除此之外我可伤天害理让谁吃了亏?您家做生意是不是也讲个策略,我这勉强算是个略施小计。”
“少爷,您知道怀宁道在哪儿么?听说从前水路交替到京城约莫也就三四个月时间,可我们家自咸平二十四年时疫后开始逃难,十几口人舍在了路上,如今也就剩阿奶和一双弟妹。村长伯伯应该跟您说了吧,我们是最近才到木家村,那您猜,我要是脑子里没点儿阴谋阳谋,今天还能不能坐在这儿?”
钟袖说完也跟着站了起来,揉着肚子满大堂溜达消食。
再加一个前头的青禾,宛若两只梗脖子大鹅。
坦然认错,打死不知悔改!真情剖白,专戳人软肉心肺管。
熟悉套路的青禾同情地扫了眼被这番歪理苦情给掰懵的孙淼,慢慢朝着客栈门口踱去。
两人出了客栈没急着回家,打算先去探望下书肆抄书的张幼贤。
书肆的门脸不大,墙面挂着几幅不知谁人的画作墨宝。
要钟袖说,这满墙张牙舞爪的大字儿,没得失心疯是指定不会买!
三架书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