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受罚（下）

一百下没打完，二哥就晕过去了。

当二哥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时，我还以为他真被打死了，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后来还被二哥嫌弃，因为我蹭了他一身鼻涕。

哼，这有啥好嫌弃的？我不嫌弃他一身血，他反倒嫌弃我的鼻涕？

在我印象里，因为一身反骨，又太过倔强，二哥被舅舅和大哥教训过无数次，但大多都是面壁思过、去父母坟前罚跪之类的。要说挨打，二哥还真没被正儿八经打过。

中秋节那天晚上，二哥被打得血肉模糊，不省人事。向来笃定的大哥也有点儿害怕了，万一二哥真被打出什么毛病来，那他会自责一辈子的。

二哥昏昏沉沉地躺了三天，还发起了高烧，无论怎么喊他，他都不清醒。山寨里的大夫建议另请高明，我们一家人全都腿软了。

大哥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但他每天都去父母坟前祭拜。我跟着去过一次，大哥的背影看起来孤独又无助，那是他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流露出的样子。

于是，我又心疼大哥了。将二哥打成重伤不是他的本意，他把我和二哥辛苦拉扯大，他一定也有很多不容易。更何况，一想起二哥那个死倔的性子，我都想踹他两脚。

不过，我也就是想想而已。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除非我活腻歪了，否则我怎么敢踹赵二？

二哥不愧是舅舅看中的练武奇才，他身强体壮，终究是自己挺过来了。这也得益于舅娘和常姨妈的悉心照料，舅娘每天绞尽脑汁给二哥做营养餐，常姨妈更是衣不解带地待在二哥身边，人都憔悴了一大圈。

常姨妈曾是母亲的贴身侍女，在母亲去世后，她和我们一起投奔舅舅家。为掩人耳目，我们便喊她一声“姨妈”。常姨妈带二哥的时间最长，跟他的感情也是最深的。

虽然二哥早已成了山匪，但在常姨妈心中，他还是那个矜贵的小公子，她心甘情愿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不想让他受一点儿委屈。

二哥被打成重伤，常姨妈对大哥很有怨气，经常絮絮叨叨，等二哥伤好了，就带二哥走。

常姨妈还愤愤地说：“都说伴君如伴虎，你大哥这还不是君呢，就这么大的威风，对亲弟弟都下这么重的手！真是太可怕了！”

二哥反倒劝常姨妈，不用记恨大哥。大哥是为了他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确实是他违反山规在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不惩罚他，那大哥的处境就会很尴尬。

常姨妈嗔怪道：“现在肯认错了？挨打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你服软呢？”

二哥傲气地笑了笑，“谁还不要面子了？我可是二当家呢。犯错了，就认罚呗！”

当时我在旁边啃芝麻饼，啃着啃着，就哭了起来。

常姨妈慌忙哄我：“哎哟，小乖乖，怎么又哭了呢？谁惹你了吗？”

“我，不，你，你要带着二哥走。”我仰脸痛哭，泣不成声：“我不想你们走。”

常姨妈和二哥哭笑不得，二哥嘲笑我是个小哭包，动不动就哭。常姨妈爱怜地把我拦在怀里，柔声道：“小乖乖，姨妈那是说气话呢！除了卧龙山，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啊！除了你们，我也没有人可以投奔啊！”

我破涕为笑，从鼻子里吹出了一个泡泡，“那你们就是不走了呗？”

“哼！”二哥说道：“你再哭我就走。”

我马上不哭了，甚至连气都不敢喘了。

二哥完全清醒了之后，大哥拿着药来看望他，我也拿了刚做好的柿子饼给他。常姨妈把换洗的衣服收拾好，叮嘱我们要好好说话，切不可再动气了。

大哥连声应允，把药放在床头，问道：“好些了？”

“谢谢关心，还死不了。”

“时安……”大哥喊起了二哥的本名，“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鲁莽地去贺府闹事，会给很多人带去麻烦？”

二哥胡乱翻着书，不说话。

“贺太公的狠辣就不必说了，他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动不动就纳小妾，不知害了多少女孩子；贺家长子贺遇荣诡计多端，曾借办酒席之际，邀请附近的农户到他家赌博，那些农户赌到倾家荡产，只能乖乖把田契奉上。所以在贺遇荣看来，那些土地不是他吞的，而是因为那些农户的贪婪和无知，他理所应当拿到手的；贺家次子贺遇贵养了很多恶棍，对那些交不上租的农户，他是毫不留情的。这一家都是狠人，所以，你去贺家闹了一场，除了让他们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欺压百姓，还会有什么好处呢？”

听了这番话，二哥又脸红了。

但是他仔细想了想，还是不服气，“那我把贺家的镇宅之宝给拿走了，让他们开仓放粮，这总算是件好事吧？”

“你以为你是谁？他们会乖乖听一个小孩子的话？这几天，他们在城里到处搜索，寻找‘卧龙山二当家’，你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发现可疑的人，他们就带回去拷问。如果不是我暗中派人出手相救，恐怕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