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义廉耻
一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话,饶是谢瑶早就知晓这位是什么性子,也没忍住再次嫌恶地摸向腰间的鞭子。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来是他那个位置瞧不见她身上挂着的金丝软鞭,只囫囵扫了眼背影,就又犯了老毛病。
谢瑶十三岁那年,圣上曾经还动过把她和李絮赐婚凑在一块儿的心思。
彼时李絮也是这般,听了点风声,不知打哪儿弄了张她的画像,就色心大起,喜滋滋地以为自己即将迎娶一个美貌动人的皇子妃。连这门婚事已经被她阿耶婉拒都没打探清楚,马场偶遇之后,就开始口出污秽之语。
他眯着眼笑道:“想必这位便是平阳郡主?不愧是当初闻名京城的美人定北王妃之女,颇有你母亲的风姿。这眼,这发……啧啧,实在是画像都描摹不出的好颜色。哈哈,小娘子甚美,甚美,父皇实在是慧眼识美人!”
配上他年少便染着污浊的目光,上下一打量,当时就给谢瑶打量出了火气。
不仅敢这么瞧她,还敢攀扯她阿娘,不打他一顿,她这将门之女说出去怕不是能让人笑掉大牙!
恰巧当时她腰间缠了那把金丝软鞭,因着是圣上亲赐,也算有几分底气,谢瑶将金丝软鞭从腰间取下,没等李絮脸上得意洋洋的笑褪去便一鞭抽到了他肩头。
“啪”一鞭下去,在场的都惊住了,一时竟然没人出声相拦。
可被那等眼神打量,宛如毒蛇虫蚁在身上乱爬,是何等的冒犯。只是一鞭哪里够解气?谢瑶甩下第一鞭后,暗用巧劲,捏着不容易留痕迹的力道,接着又打了下去。
李絮继承了其母妃林贵妃的容貌,虽因心性显得有些不大顺眼,但只论相貌,也实在算不得丑陋。穿一身好衣裳,也是人模人样的。可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习武念书都爱躲懒,又小小年纪便沉溺女色,身子掏空虚弱,兴许还不如平日喜好出门的小娘子康健。
一鞭已打得他眼冒金星,何谈剩下的几鞭。一鞭又一鞭下去,他被抽得在地上打滚,“哎呦哎呦”叫个不停,他带出宫的侍从们这才惊恐地互相对视一眼,感到大事不妙。
——这可是贵妃所出的三殿下,要是出了事,打人的郡主娘娘会不会被责罚他们不知晓,可他们是必定要受难的啊!
立刻便有人回去找圣上禀报。
他进了宫便开始喊:“不好了,不好了!平阳、平阳郡主把三殿下给打了!”
而这时,谢瑶已然收了鞭子。
李絮被打得嘶嘶喊疼,已经没有鞭子落下,却还夸张地抱紧自己小声痛叫,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听闻谢瑶不屑的冷哼,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甩开试图搀扶他的几双手,大怒:“你、你可知本殿下是谁?”
谢瑶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自然知晓,是那位空长年岁却一事无成的三殿下。”
李絮被她噎了噎,随即意识到她话中浑然没有恐惧,贯来受尽宠爱与恭维的他哪里受得了这个?心中的火气更是蹭蹭往上冒。
“鞭打皇子,你是该死!”李絮大睁着眼睛,颤着手指着谢瑶,语气带着高高在上的指责:“本殿下就快是你未婚夫婿,女子以夫为天,这是伦理纲常。你莫非要乱了纲常,败坏国本么!”
以夫为天,也不知道他是哪门子的“夫”。伦理纲常,败坏国本,倒是会给自己扯大旗。
谢瑶给他的回应,是又扬起鞭子揍了他一顿。她觉得他怕是还没被打清醒,不仅白日做梦,还胡言乱语。
两人最后被带到圣上面前,因着事发突然,林贵妃没能插手干涉,最终以李絮结结巴巴道了几声错收尾。
自打那回之后,李絮听到“平阳郡主”和“谢瑶”的名号就绕道而行,像是被打怕了。可这事还没过几年,眼下居然隐隐有再来一回的架势。
谢瑶手都摸到鞭子了,染墨冷声怒斥他:“殿下身为皇子,可知何为礼义廉耻?”
可惜李絮是个长记性都只长一半的,那日染墨不在马场,他也未把这等下人看在眼里,派人调查都没查过谢瑶身边的婢女。因此不认得染墨。
但染墨这么一出声,他倒是又瞧见了旁边悄悄回头的青兰。
李絮语调上扬地“哦”了声,“竟还有一个水灵的丫头,瞧着是个面嫩的,还算有几分姿色。如今本殿下还未择皇子妃,你们主仆二人共侍一夫,岂不也是一桩佳话?”
李絮之所以迟迟没有娶妻立皇子妃,实则是因为圣上也不知要为他找哪家的千金。毕竟这不管找哪家,都算是得罪了臣子。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圣上怎么会有这等糟心的儿子?听着李絮一口一句冒犯,连青兰这样懵懂年纪的小丫头都能起那混账心思,谢瑶终是面色紧绷,扬手就抽出了鞭子,在李絮猝不及防的目光中,准确地避开了周围的珠玉首饰,一鞭把这位自以为是个香饽饽的三殿下抽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鞭把人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