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不遂情深

先帝在时，尊元三十四年。宣州为定京城外六大陪都最贫困的地方，却在这年出了一件大喜事。

宣州的家家户户都知道，宣州最北面的村子——和同村出了神州建国三十四年以来的第一个非定京城生的状元郎。

许松节是圣上殿试时亲自择选的一甲，人人都道许松节是文曲星下凡，才华横溢，丰神俊朗。

许家的门楣都要给人踏破了，许松节却不愿相看这些高门贵女。

有人问许松节为何？许松节意气风发道：“①千古韶华，须信今宵。我的心都在专注忠于皇上，没有心去顾儿女情长了。”

年少称相，风光无限。许松节得君伯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不是不顾儿女情长，而是心有所属。

许松节还未进京赶考时，和同村连夜下了暴雨，许家老母半夜身体抱恙，听说和同村刚来的陈伯陈济世是远近闻名的医者，他就半夜去叨扰陈伯。

“陈伯，您救救我家老母吧？我的母亲发了高热，怕是再不退热怕是就要西去了啊。”

正巧陈济世出门去了，陈伯家中只剩了陈济世的女儿陈芫华。

陈芫华打开门，像一道救赎的光闯进许松节的心里。陈芫华身穿青色衣裙，衣裙的飘带窸窣，耳边的白珠环显得她的脸清濯美丽。

令许松节最难忘的，是陈芫华的那双眼睛。

双目含情，深邃灿烂。

“这位大哥您别着急，家父现今不在家中，小女略懂医术，可去大哥家中医治令堂。”

许松节火急火燎的带着陈芫华赶去家中，谁知半路遇上了塌方。暴雨将山坡上的泥泞冲刷了下来，淤泥满地无法落脚，许松节只得背着陈芫华回到了家中。

“令堂身体不好，幸好只是发了高热，没有其他的症状。这是退热的药方，明早去宣州城内抓。”

“多谢姑娘仁心，如果不是姑娘救治及时，我的母亲就……”

“不，不是我救治及时，而是大哥孝心，如果并非大哥孝心，令堂还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个晚上。”

从那时起，许松节不温书的时候都会去陈伯家中干些粗活累活。美名名曰报恩，实则是为了多看陈芫华几眼。

古人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许松节怀揣着这份喜欢，直到人老珠黄。

在听说陈伯有意相看许松节做陈芫华的夫婿时，许松节高兴了很久。

除了去陈伯家干活的日子，他都勤勤恳恳的温书，为的就是考取功名，与陈芫华相配。

拒绝了高门贵女，甚至将韶荣长公主拒之门外，都抵不住皇权的波涛汹涌。

考上了功名的许松节这才知道，陈伯陈济世是太医院圣手，此番携女来宣州是为了治好陈夫人的病。

天不遂人愿，陈夫人还是仙逝了。刚刚登基的明德帝一眼就看中了陈芫华，陈芫华成了宫里的芫美人。

芫美人不久后诞下了六殿下，封了芫昭容。

许松节偶而也能见陈芫华一面，是明德帝叫她在金龙殿陪侍左右的时候，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殿椅上，安安静静的伴在君侧，安安静静的绣着一朵两朵菊花。

许松节想，要是他能和她也这样一辈子就好了。有个一儿半女，与她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幸福美满。

可惜皇命难违……这些都是他一人的奢望。

“明德帝有旨昭曰：息昭仪、芫昭容残害皇嗣，其心狠毒。念在昔日诞育皇嗣有功，特赐主谋息昭仪白绫一条，褫夺芫昭容封号，降为采女，打入冷宫，非得皇令不得出。陈太医先前为太医院之首，德不配位 谋害皇嗣，私卷公款，诛连九族。”

皇帝冰冷冷的旨意给了陈家当头一棒，这一棒直接打断了陈家的生机。

同为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联名上奏陈济世私卷公款，药材以次充好。

再者陈济世负责皇后娘娘腹中的三皇子，皇后娘娘的药中被发现了滑胎的药材，三皇子就这么没了，明德帝大发雷霆，下令刑部查证。

一经查证，幕后主使是息昭仪与芫昭容。

许松节相信另有隐情，想帮，却力不从心。别说后宫之事，明德帝登基以后，他这个丞相也是有名无实。

在明德帝前能说上话的，大抵只有三人，一是掌握神州兵权的朝国公；二是雍容华贵的孝仪皇太后；三是明德帝身边随侍的太监莫春明。

许松节恨奸臣当道，是非不分，宦官主政。

许松节第一次拉下脸去求人，就是求他嗤之以鼻的宦官莫春明。

被宦官当着众多宫人的面前嘲笑，许松节已经没有了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只剩那瘦削又刚劲的背影在风中凌乱。

他想只要能再见陈伯一眼，他一定要告诉陈伯，自己有多后悔没有早些说出自己心中的爱意。

被宦官戏耍了两个时辰，太监莫春明最后却说：“丞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