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

到了郝大爷的家里，夏江花才得知他的经历。

原来郝大爷曾经是一名英语教师，只因为能力出头，又直言不讳，遭到领导嫉恨陷害，才丢了工作。

墙上的照片里，写满了老人的青春，有在首都开会的合照、也有校园毕业时的留念、还有在异国求学时的剪影……

看到那一张张照片，夏江花无法想象，郝大爷到底经受了多少打击和摧残，才从一个留过洋的知识分子，变成了要靠卖糖葫芦为生的小贩。

清冷了十年的屋子今天终于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见到这么多晚辈齐聚在家里，郝大爷老两口笑弯了眼，一个劲地招呼几个孩子夹菜，还拿出自己的收藏的酒分给夏江花和许二毛。

“江花，”郝大爷率先举起酒杯，对夏江花说道：“遇到你这孩子，我和你大娘不知道有多欢喜，自从那年我因为乱说实话被人开除，小舒出事……我们家里就再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了。”

老人说完看了一眼老伴，眼眶陡地红了，“其实你大娘的病，也是小舒去世那年才得的……”

夏江花也被他说得眼眶发酸，她举起杯，轻声劝慰道：“大爷，我早早就成了孤儿，二毛去年冬天也没了娘，以后您就把我们当成自己的孩子。”

许二毛也在补充道：“大爷，你放心，我和花姐给你们养老。”

“孩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郝大爷欣慰地看着他们，“但是你们也不容易，像江花自己还有三个儿子，怎么能再劳累你照顾我们？我和你大娘，都是等死的人了，我们不要成为你们的负担。”

“您才六十岁，怎么能说成等死呢，”夏江花宽慰道：“今天是大家第一次团聚，以后肯定还有更多团聚的机会，郝大爷，您得答应我，您和大娘要一直陪着我们，长命百岁！”

一直在一旁安安静静吃饭的刘玉英也端起酒杯：“对，咱们都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几个孩子也都以茶代酒，众人在一片欢笑中举杯祝福。

午饭过后，郝大爷已经喝得有些醉醺醺的，拉着两个高中生讲英语题，郝大娘坐在一旁，默默看着老伴拿饭桌当书桌讲课，又变回了当年在课堂上意气风发的英文教师。

夏江花和刘玉英在厨房刷碗，刘云本想帮忙，却被她们俩拦到旁边，只好坐着陪她们聊天。

闲聊中，夏江花知道自己进城后，婆婆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好吃懒做、爱嚼舌根还挑三拣四的状态，只是婆婆对孙媳妇的态度要比对儿媳妇温和许多，刘云也没受太多委屈。

“没给你太大委屈就行，”夏江花一边擦碗一边说道，“她就是这样欺软怕硬的人，你如果控制不了局面，就告知我一声，我回去帮你。”

“妈。你放心吧，我现在有身孕了，奶奶更不会有什么不满意了。”刘云笑了笑：“奶奶还说了，我的主要目标就是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其他的家务活她还会帮我呢。”

夏江花迅速捕捉到了重点，她扭头看了一眼儿媳，嘱咐道：“生儿生女都好，小云，你可千万别被她洗脑了噢。”

“还是男孩好一点，”刘云默默低下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奶奶说，要是生个大胖小子，在村里才能抬得起头，而且我也喜欢男孩，毕竟养儿防老。”

“……”夏江花看了一眼身旁的朋友，看到刘玉英也是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她蓦然发觉，原来九十年代的村子里普遍都是重男轻女的态度，而上一世的自己肯定也和她们持有一样的思想。

“小云，你这个想法不太对，”夏江花实在忍不住了，轻声对儿媳说道：“什么叫养儿防老，养了儿子就一定后半生无忧吗？你是女儿，难道就不心疼自己的爹妈？现在厨房里就有我们三个女人，难道咱们生下来就是赔钱货么……”

刘云怎么也想不到夏江花会有这样新奇的见解，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婆婆可以一个人进城闯荡，可能真的不是平常人。

一旁的刘玉英忙说道：“你也别一直说小云，咱们祖祖辈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生不出男孩，就算自己家里能接受，村里那几个好事的人也会叽叽喳喳说半天，光是唾沫都能把人淹死，小云也不容易。”

“这想法不对，”夏江花看了一眼朋友，又看了看儿媳，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哎，该不会你俩进城看病，就是为了看孩子是男是女吧！”

“你小点声。”刘玉英有些心虚地说道，“这不是最近听说能查性别嘛，小云自己好奇，你婆婆也支持她，就正好来城里看看呗。”

“……所以你俩现在知道孩子性别了！？”

两个人都摇摇头，刘云小声说：“医生说月份还小，而且说不能告诉我……”

“……不告诉挺好的。”夏江花瞪了她们一眼，严肃地说道：“小云，是男是女都是宝贝，生孩子本来就危险，你好好保养，不许再胡思乱想了。”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