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琼浆玉液

落日的余晖洒在碧绿的草地上，闪耀着一地的碎金光芒。

踏着青草，放牧归来的祝山光着脊背，怀里抱着自己的衣服，衣服里似乎裹着什么。

“山，抱的什么？”坐在织布机前的祝娘子诧异。

祝山笑眯眯地打开了自己的衣服，竟然是个浑身光溜溜的小娃娃。

祝娘子大惊：“这是谁家的小奶娃，你咋抱来了？”

忽然间，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忧伤地望着儿子。

她忘了，忘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自从那日已经成了哑巴。

七岁的祝山倒是不知道什么叫悲伤。

以前放牛的时候，也没人和他说话。

现在不能说话了，也不影响他放牛。

相反，以前会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吹不好娘教给他的《广陵散》，现在，他可以娴熟地吹这个曲子。

祝山比比划划，描述着小女娃的来历。

很快，祝娘子就明白了这是梁老四的女儿，是祝山从乱葬坑捡来的。

她慌忙将小婴儿从祝山怀里抱过来。

按理，五天没进奶水的婴儿，早就气绝身亡了，但小婴儿到了祝娘子怀中，被祝娘子这么一摸，却蹬起了小腿儿，好似刚睡醒似的。

才出生几天的小婴儿，应该是很丑的。

可这一个，竟然出奇的好看，眉目如画。

也许是继承了母亲的美貌父亲的英俊，将来必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可惜，没投胎到好人家，出生五天了，还光溜溜的，身上没有一片布，肚子里没有一口食物。

“梁老太也太狠心，别说一个娃娃，就是猫猫狗狗，也该给一口吃的，瞧瞧娃儿这肚子，都贴到脊梁上了。”祝娘子摸着小奶娃瘪瘪的肚皮，心疼不已。

梁三媳妇也没有娃，她应该不至于不要这个娃，难道是小娃娃不会吃东西？

这么想着，祝娘子随手拈了棉花蘸了一点凉开水，轻轻摁一 下小娃的下颌，小娃便张嘴将棉花团含在嘴里用力吮吸起来。

一点点凉开水，在小婴儿嘴里，却好似琼浆玉液，吮吸得香甜而又惬意。

吧唧吧唧的声音让祝娘子一阵心酸，可怜的娃娃，刚出生就没了娘，连一口母乳也没吃到。

祝山接过棉花团，拧开放牛时带水的小葫芦，小心翼翼地往棉花团上倒着什么。

竟是新鲜的牛乳！

祝娘子一下子明白怎么回事。

地主家的牛最近刚生了牛犊。

这牛乳，一定是替地主家放牛的祝山偷偷挤的。

“山，你怎么敢……”祝娘子忽然放低了声音：“那贾夫人出了名的刁蛮，他丈夫逗了逗奶娘怀里的儿子，她就把奶娘给打死了，若是她家发现你偷挤她家牛乳，咱娘儿俩可就没命了！”

祝山却将竹笛一扬，指了指竹笛的末端。

祝娘子这才发现竹笛末端的翡翠绿珠不见了，大惊：“你用你爹留给你的绿玉珠换了牛乳？！”

祝山笑着点头，好像自己做了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祝娘子却苍白了脸。

那颗碧玉珠，不但是一颗无价之宝，而且关乎山儿将来的命运。

当年从皇宫中逃出来的时候，皇帝给了她这支笛子，权作日后父子相认的凭证。

笛子一端，缀着这颗珠子。

她将碧玉珠摘下来缝制在贴身衣服里，秘不外宣。

可前十几天前，她到贾家领山儿放牛所得的糙米时，可能衣服年久变旧，那颗珠子竟然当着贾夫人的面，滴溜溜地滚了出来。

贾夫人看见珠子，眼睛都直了，直接表明要买走珠子。

她哪里肯，只说这珠子是山儿的爷爷留给祝山的，多少钱也不卖。

却没想到，山儿竟然拿去换了牛乳。

而且，这牛乳，能不能喂活小女娃还不一定。

她刚才给小女娃喂白开水，不过是不想看着小女娃饿着肚子去投胎，但真没有几分能把小女娃救活的把握。

况且，现在已经改朝换代，皇帝已经禅位给晋王……

那颗碧玉珠若是被人认出……

发现娘似乎不高兴，祝山用灶膛里没燃烬的柴在地上写字：“娘，您不是跟我说，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吗？如果用绿珠救得一条性命，不就是它价值的体现吗？”

见儿子眼里闪着殷殷的光，祝娘子无奈地点点头。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但行好事，剩下的交给上苍安排。

祝山用棉花团蘸饱鲜牛乳递到小女娃跟前。

许是闻到了牛乳的味道，小女娃似乎久旱的庄稼遇到了甘霖，她的头还不能动，但嘴巴已经努力地翘起来，作出一副要吮吸的模样，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