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凌晨两点四十六,酒吧里面依旧灯影绰约,闪烁的灯光和劲爆的音乐交相辉映,棕色的酒瓶子被人碰倒,里面的液体潺潺的流了出来,就像欲望,蒸腾着散发出醇香的味道,诱惑着贪求之人的神经。
林淮野看着对面女人的脸,漂亮,诱人。
可不是那种感觉。
不是那种让他想要剥开她的皮,看看她还有什么的那种感觉。
那片羽毛轻轻地划过他的心头,然后飘走了。
陌生的,痒。
他厌烦这种感觉。
女人揽着他,脸慢慢地凑上来。
突然,一声“操你大爷的”盖过爆炸般的音乐,打破了灯光带来的旖旎。那是张瑞的声音。
林淮野皱眉拨开人群,看见一群人围着张瑞,那一群人中的一个肿着半边脸,应该是张瑞刚才打的。
欧子昂家教严,来酒吧之前就已经走了;杜家骏被把他当巨婴的严母勒令晚上必须回家睡觉,也早就走了;钟腾正和女人睡着觉叫不回来。林淮野看了他们人数,想了想,然后冲了上去。
几滴血溅在他脸上,他听见底下的人在和他求饶,可他真的舍不得停手,因为太爽了。
暴力因子流淌在他的血液里,像火山一样潜伏着,时时刻刻准备浇灌他。
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打破恐惧。
他厌恶恐惧的自己。
所以,他想要成为恐惧本身。
林青山当初问林淮野想不想学点什么的时候,单纯是因为他和他这个儿子实在没话说,他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这小兔崽子真苍蝇嗡嗡似的小声回了句:“跆拳道。”
林青山还记得他当时的反应是呲笑了两声,拽着小兔崽子的头发扇了他两个嘴巴子,然后问他:“怎么的?学会了以后反过来打你老子?哈?”
小林淮野的脸一边被扇地像抹了腮红,一边蜡一样的惨白,颤抖着小声说:“不是······是怕有人在学校里······欺负我······”
林青山松开小林淮野,不屑的冷眼死死地盯着他:“你真是像你妈,废物一个。”
如今,十七岁的林淮野站在林青山面前,林淮野忽然想起这句话,他看着林青山背后双目圆瞪盘桓在浮雕上的龙,淡淡道:“你审美真好,爸。”
林青山从文件里抬起头,冷冽地看着他,像看菜市场里一条死鱼:“你暑假刚给我惹完事,这才几个月?我让你学散打是为了让你给我惹事的?啊?你是不是精神不正常?”
林淮野笑着看他,眼里的无惧和轻视让林青山火冒三丈,林青山大喊:“说话!你嘴被野狗叼走了?”
林青山看林淮野不说话,快步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走到林淮野面前给了林淮野两个耳光。
林淮野预料到了,但他没躲,他想,还是一样的手法,右手打左脸,两下,挺疼的。
林青山又拿起一根木尺,狠狠地往林淮野身上招呼。
他看着林淮野淡漠的表情,不爽地骂:“小兔崽子。”他忽然想到什么,停止了打的动作,死死地盯着林淮野的脸:“怎么?学你妈呢?怎么打都不吭声?真是她的好儿子,不愧是她屁股里掉出来的肉啊,啧啧啧。”
看到林淮野终于愠怒的表情,林青山好似得了好处一样笑了:“但终归,你姓的是老子的姓,你花的是老子的钱,用的是老子的权,将来继承的遗产,也得是老子给你的,明白吗?别给老子惹事。我知道你野,但我死之前,老子这块肉给不给你,你还都得孝敬着我,懂吗?”
周一开学,张瑞几个人问林淮野怎么样。他昨晚把被打的脸颊冰敷了一下,今天看来就没什么事。
“老样子。”林淮野说。
钟腾笑着说:“怎么,去找老朋友玩玩?泄泄火?”
林淮野想了想,忽然兴奋起来:“走啊。”
说着,他们看向了教室角落,那里坐着一个文秀的男孩子。
那里,坐着一只白色的羔羊。
江笙和齐小莹又来围栏购物,江笙吸着AD钙正在望风,齐小莹买完零食牵起江笙的手臂要走,走到小树林的时候江笙又听见了上次一样的声音。
嬉笑声、喝骂声、还有江笙听不见的白色羔羊的哭泣和哀嚎。
江笙此刻相信唯物主义,她不相信地狱的存在,除了在想起江安的时候,她期待过让那群人下地狱。
她以为人间是苦痛和美好的混合物。可苦痛是什么?多苦多痛才算在人间?
多苦多痛又算在地狱?
江笙从未想过。
就在江笙笑着路过那片地狱的时候,江笙从未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