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言
谢策走后,庭院里就安静下来。
只听见滴水泉沿口规律而轻缓的哒哒声。
陈夕照率先开口:“他这人……就是有点咋呼,你不要见怪。”
这样熟稔的口吻平白让盛知樾感觉不太舒服,但他还是笑了笑:“你和这位师兄,看起来远比同一个兴趣班的同学更聊得来啊。”
听出他的试探,陈夕照并未慌张,她低头继续收拾:“老师就我和他两个弟子,当然比一般的同门亲厚,不说正经事的时候确实聊得来。”
盛知樾挽了挽袖子,也跟她一样蹲下来清理,隔着不远的距离,他问:“那说正经事的时候呢?”
陈夕照笑着摇头:“这么说吧,最严重的时候我们各自拿着刀剑,恨不得把对方脑袋砍下来。”
盛知樾只当她在玩笑:“什么事闹成这样?”
陈夕照顿了顿:“都过去了,说出来只觉得好笑。”
见她不想说,盛知樾换了个话题。
“回来这两天,工作还好吗?”他替她拉开袋子,“我问过你们付总,说你年前就能转正。”
陈夕照闻言微微一愣。
她最近确实在准备转正述职。隐婚的事揭开之后,回到公司的这两天,她确实没再有过被人非议的麻烦,但多了一个困扰——
大家对她表现出的格外关心和好奇,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的工作程序。
比如打印机没纸,她和往常一样想去仓库领取,结果刚到行政就被告知已经派其他人去了,让她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比如因为工作进度的关系,她婉拒了同事去食堂吃饭的邀请,回头一定会有好几拨人轮流给她带饭,顺带打听她的工作进度,试图插手她剩余的工作。
更别提几位领导仿佛随时被监工的警惕态度。
她好像在一夜之间成了办公室的外人。
具体的过程说不上好坏,但却让她倍感不自在。
往日在朝其实也不乏这样的事,但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她是陈夕照,而不是其他什么人的夫人内眷。
这样的落差让她生出些许倦怠,之前暂压下去的“罢演”念头又开始冒尖。她下意识看向盛知樾,“到此为止”这句话在舌尖上不停打转。
盛知樾晃眼和她对上,看出她有话要说,先用眼神询问了一番,片刻后见她什么也不说只是盯着他看,不知想到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避开了她的视线。
“我,我脸上又沾了东西吗?”他问。
“没有。”陈夕照回神,继续做事。
两人前不久才重新定下约定,现在旧事重提未免太不讲仁义,不过是一些工作上的困扰,往日再难她都挺过来,现在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辞职不干。
同样是打工,古代和现代还是很不一样的。只是真离开的话,又能干什么呢?
陈夕照暗自思索,并未细听盛知樾说的话。
等回过神时,她的手已经和盛知樾握在了同一根树枝上。
“嗯?对不起我没细看……”她立刻松手。
“没事,”盛知樾也很快抽回去,但下一秒又恢复自然拾起树枝丢进袋子里,“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在想……”她并不打算告诉盛知樾工作上的困扰,私事就更不打算说,“在想练球的事,你之前不是建议我多运动吗?我去看过了,想试试网球。”
“网球?可以啊,对面就有网球场。”他自告奋勇,“明天正好周末,我们可以一起去。”
“你明天没有工作安排吗?”寻常即使周末他也是很忙的……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
“哦,那,我不太会,跟我打可能体验感不太好。”
“慢慢就会了,都是这样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又回到在海边的那一晚,越聊越自在。
第二天一早,陈夕照换好社区准备的运动装备,吃过早饭准备去网球场。
下楼时和正在收碗的谢策遇上,他看了眼陈夕照露在短袖短裙外的腿和胳膊,手里的碗差点飞出去。“你这……你怎么想的?外面冰天雪地,你就穿成这样出去?你以为你是高中生吗?”
“很好,你没说成何体统。”陈夕照指了指挂在玄关的外套,“打网球而已,室内场地用不着担心。”
“谁担心你啊我……”谢策下意识否认,说到一半想到什么,警惕道:“等会儿,网球得两个人才能打啊,你和谁一起?总不能一个人对墙练吧?”
“盛知樾,他今天刚好有空,会教我一些基本的东西。”她边说边套羽绒服。
“刚好有空?”谢策把这几个字又滚了一边,神情说不上的奇怪,“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是个女娘?”
“……我之前也是,谢谢。”陈夕照回以假笑,转身出门。
留下谢策一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