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归路迢迢乡音远
萧期此次是奉了熹宁帝诏命,前往豫州、扬州、荆州进行视察;而在萧期之外,熹宁帝亦另派了八位亲信前往各州郡视察。
这些被派往各州郡的亲信宠臣,名虽是考察各州郡官员的功绩,实则是为了纠察拔除依附楚王世子一系的势力。
此次离京,萧期不但担负着视察豫州、扬州、荆州的重任,更肩负着护送侯府两位女公子平安归乡的职责。
侯府的随从护卫虽足以保证两位女公子一路上的安全,但是,在现今暗流汹涌的时局里,萧期仍是丝毫不敢放松,唯恐行经郡县的那些心怀鬼胎的官吏暗中发难。考虑到侯府护卫皆是男子,夜里不便近身保护两位女公子,他索性便将阿细派到了两位女公子身边。
对于他的安排,章怀春一声不响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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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出雒阳时正是暮春初夏时节,一路太平无事地进了荆州南阳郡地界,天已渐渐炎热,暑气蒸腾而上。
时担任南阳郡太守的是前汉景帝的九世孙刘睿。其人以汉室宗亲身份而拜为中郎,乃帝王近侍官,是帝王的随从侍卫,却是因刚直不阿、敢于直谏而闻名朝野。
他曾对徐太后过度干涉熹宁帝的房帏秘事,于朝堂之上犯颜直谏,因此惹得熹宁帝不喜,遂将其调离了雒阳,历任凉州刺史、彭泽令、南阳太守。
同为熹宁帝近侍,虽职责、身份、年龄不同,萧期却将其引之为莫逆。而刘睿早在听说萧期要来此视察便日日派了人在津河关道处张望等候,唯恐错过了他一行人的踪迹。
打听到一行人已入了南阳地界,即将入宛县,他更是出城亲自来迎。偏偏天不凑巧,他将将出得城门,天却泼下好大一场倾盆大雨,他在城楼上等了将近两个时辰,也不曾见到萧期一行人的身影。
前去探知萧期一行人行踪的随从冒雨策马狂奔至城楼下,跪地向他汇报道:“禀告府君,属下已寻到了萧侍中一行人的踪迹。他一行人被暴雨阻碍了行程,已在城外的置所传舍安置下来了。”
传舍离此不到二十里路,刘睿想着还有要事要与萧期商议,当下便带着两个随从驰往了城外的置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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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宛县城外的传舍变得格外热闹了起来,来此歇脚住宿的达官贵人一窝蜂似的涌进了这里。今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更是让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传舍变得拥挤不堪的。
为安排这一拨接一拨贵人的食宿,此处的置啬夫可是操碎了心。无论这些人官大官小、谁尊谁贱,皆不是他能怠慢得罪的,只能殷勤小心地服侍。
章怀春一行人为躲雨折回到传舍时,此处的啬夫将将安置妥了一行从宫里来的贵人。见了去而复返的一行人,他不得不再次将人迎进传舍殷勤招待。
青楸下楼为章氏姊妹取来车里的铺盖行李,却在屋檐下碰上了个熟人。那人低着头从她身边匆匆而过,似是没瞧见她,撑开伞便一头扎进了暴雨里。
青楸内心狐疑震惊,想要追过去探个究竟,檐外的雨和怀中的铺盖行李让她不得不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因只是匆匆一瞥,她怕自己认错了人,也不好在章怀春面前提起,很快便将此事放下了。
然而,在伺候两位女公子用饭时,章怀春仍是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关切问:“我见你面色不佳,可是淋了一场雨伤风着病了?”
青楸忙道:“多谢女公子关心,婢子无恙。”
章怀春明知她有事瞒着自己,却也不追问,只是轻声交代着:“淋了雨的身子,极易让寒邪之气乘虚而入,不可大意。我方才配了一副药,你替我借这儿厨房里的炉子一用,帮着煎一煎药。煎好的药,给淋雨的人都送一碗过去。”
青楸连忙应道:“婢子这就去煎药。”
章怀春却道:“用了饭再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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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章叹春因一路的舟车劳顿,早早便歇下了。
章怀春虽也觉身心疲倦,窗外的风雨声却搅得她无丝毫睡意,反倒勾起了她浓烈的思乡之情。
回想起这一趟京雒之行,她虽只窥见了朝堂的冰山一角,那里头的重重陷阱却依旧令她防不胜防,甚而感到畏惧恐慌。
那里,人人皆戴着面具,她难以看清那些面具背后的心思,更不敢再深信那些人的真心。
即便是一路护送她姊妹二人的萧期,自她知晓是他为熹宁帝谋划了那场“挟持太后”的把戏后,她便再难与之毫无芥蒂地相处。
他看似是个光风霁月的朗朗君子,其心机城府却令她害怕。她不知,他这一路上的细心周到、端正守礼,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样的儿郎,真的值得她家二女公子托付终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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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无眠的夜里,雨声亦是恼人的。
为了排遣心中的烦闷,章怀春只能将心中的疑虑烦忧付诸笔端,给远在侯国的章咏春、郑纯各自写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