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必须选择其中一人,杀掉另一个。这样,你与你选择的人才可活命。”
虚空里,有道苍老的声音说。
殷雪泥的面前有两道门。
一道是银白色的,好似是月华的精气凝成,是白银之门;一道是纯黑色,宛如陇聚着深渊的雾气,是黑铁之门。
每道门上都悬挂着一块水镜,圆形的,里头不断浮现着她与那两个人的过往。
银白色的那块里是一张极为清明周正的脸,那人坐在一棵桃花树下弹琴,不远处是竹林,满目月色凝于他身,天地、琴声、桃花、竹林……正是一派谦谦君子的魏晋风华。
这人便是“惘川八子”之一的宁方筑,是她的未婚夫。
他坐在宾客众多的欢筵上举杯,气度、行止、容色,无一不显示着他是来自于一个教化绝对优渥的家族,是理所当然正道的魁首。
水镜中的波光浮动,画面一转,宁方筑满身是血地跌在桃花树下,半跪着,仰头,唇角有破口,正对着殷雪泥这边。
而一个披着纯黑斗篷戴着风帽的背影正五指戟张,盖向他的头顶。
伸出的那只手戴着黑色长手套,上缀尊贵的银色宝石链,食指上是一个画着黑色蜥蜴的指环,在冷月下泛出魔魅的色泽。
隔着水镜,她便能感到那人身上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枭感。
她呼吸一窒,下意识道:“不!”
下一刻,那黑影一把扼住宁方筑的颈,将他高高悬起,冰冷的声音穿透画面,像针一样扎在殷雪泥心脏上。
“我说过,你不配染指她。”
黑影一字一字道。话一落,便拂袖,将支离破碎的宁方筑整个人甩到桃花树干上,砸出一道潮湿的血迹。
宁方筑在垂危间咳嗽了几声,冷笑道:“腌臜之人,如何偕老?!”
他仍旧是过往那般不轻易服从的模样:“谢孤,二姑娘不是你的所有物,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殷家现在的宗主,是阊阖楼的肱骨重——”
用尽力气才吐出的话被扼在喉间,那黑影手穿过他的长发,抓住他的头,将之重重地撞在树上,令后脑勺拖出一块血迹。
“天下皆为孤所有,何况是她?!”
黑影缓缓弯腰,每一次动作的弧度都仿佛是拨动殷雪泥记忆深处的琴弦,熟悉又陌生,尊贵又邪佞,至优雅至暴虐。
“谢孤,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你这一生从未拥有过。谢孤之孤,究竟是孤王之孤,还是永生孤独之孤?”
他说完,目光微弱地盯着画面,却炯炯的,仿佛能穿透那水镜,看清殷雪泥的容颜。他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笑,咀唇动了动,依稀在说:“二姑娘,别了。”
殷雪泥有种不好的预感,一把扑在那扇银白色的门上。
喉口仿佛被血堵住,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下一刻,那戴着黑色蜥蜴指环的手便穿透了宁方筑的心脏。
满目的血仿佛顺着镜面流过来,浸湿了殷雪泥的五脏六腑。
痛不欲生。
她半跪在地上,双手徒劳地按在那镜面上,宛似薅住一手的血。
而后,那黑影缓缓转身,斗篷下是一张坚白的被蒙住眼睛的脸,除了右脸颊上宛若朱砂的红痣外,只有一双冷冽的薄唇轻轻勾起,冰冷如雪,艳佚如血。
“你一直在背叛孤。”
这声音如是说,带着一点暴戾的厌憎与一些难以言说的遗憾。
随后,那只沾血的戴着指环的手,隔着水镜,竟一把将她也薅到了画面前,二人长久对视。
俄而,黑斗篷掀开,她被拽进那人怀中,冰冷的唇覆上来,近似暴虐地堵住了他的呼吸。
是那个人的温度。
但这一回,不再有悸动与兴奋,只有连绵不绝的恐懼。
血腥味在唇间蔓延,宁方筑的尸身还倒在地下,死不瞑目。殷雪泥摸出防身的刀,毫无预兆地直接向这人的身上捅去。
螳臂当车。她的手腕被截住。
唇舌间半薄凉半炽热的气息,令他一瞬间痛苦难捱,便越发用力地咬上去。这并非亲吻,近似互相撕咬。
一侧目,便能望见宁方筑满是血的胸口。
手中的刀落在地上,“铮”一声砸在银白色的门前。
殷雪泥仓皇跌在地上,唇角濡血,隔着水镜,与那人遥遥相望。
纯黑色的斗篷与坚冷的雪肤勾勒出一副极其鲜明的冷色调,令她仿佛如身在茫茫雪原,情不自禁打着寒颤。
那种阴郁的冷气将她笼罩。
“云鸿,你让我不要回惘川,但最后,变的人是你。”
她最后看了一眼宁方筑带血的脸,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手指不易觉察地动了动,将腕骨上手链里的银刺握入掌心,那里头淬了天下剧毒,无一人可解。
“当日在渭水川,我收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