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婚讯
听见内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白檀撩起素色兰花纹帷帐,准备伺候雾杳起床,却被吓了大一跳。
雾杳乌发半亸,衣襟里斜探出一抹鲜白如流动羊乳的肌肤,显然是刚刚睡醒,枕边却多了个青白瓷水藻戏鱼小盒。
不是白檀多心,她作为大丫鬟,小至一根头发丝,大至雾山长留下的地契嫁妆,对雾杳的一切所有物如数家珍……可,可她昨儿个就睡在外间的小榻上守夜,这瓷盒,莫非?!
她有些哆嗦道:“姑娘,这、这是哪儿来的?”
雾杳也是十分头疼,但怕吓着白檀,嗅了嗅后阖上瓷盖,“没什么,一盒药膏而已。”
白檀一听雾杳这语气就明白了,送东西的肯定是扶光。
之前,他二人虽也屡有“私相授受、暗自幽会”的行径,可也没这么出格的呀!一想到昨夜自己酣睡之际,扶光如入无人之境般悄然在自家姑娘的闺房里留下东西,白檀就不禁背脊发毛,咂舌道:“世子也太大胆了!”
雾杳随手将东西丢给了白檀。
这药膏的方子还是她告诉扶光的,所需材料倒不怎么名贵,唯贵在一个“鲜”字。要破晓时分的菖蒲露三两,黄昏时分的柏叶露三两,胡燕窠土半两,土蜂窠泡水半两,还要枝头未落地的桔梗、款冬、白薇……虽然消肿化瘀的效验极佳,但随制随用,存放不能超过三日,因而得名“昙花膏”。
谁能想到堪称“日理万机”的下任机筹处星官正事不干,竟有空去做这个。
而且还闲得慌亲自送来!
雾杳发愁地唉声叹气,一边梳洗穿衣,一边思考如今境况。
首先,有这么一伙乱党存在,究竟是水月国还是琲朝或是殥国的人仍不确定,但多半是沈渊当年中毒、须弥差点受辱、赤翅蜂祛寒茶事件的幕后黑手。
其次,夏琬琰是乱党的人。许明姌也是。前世,许明姌是因谋逆而死,而不是被扶光迁怒。
雾杳更愁了。
也就是说,扶光要杀许明姌的理由,从私人恩怨,升级成了皇命难违、律法严明。
她若想保下许明姌,一是劝说许明姌倒戈,替熙和女帝揪出幕后之人将功补过,二是求扶光替许明姌说好话,让女帝饶她一命。
可依雾杳对扶光和许明姌二人的了解,但凡有的选,前世绝不会走到那般鱼死网破的地步,没见连许晓泊都没逃过一劫么?只怕扶光能保下雾杳一人,已是使出浑身解数了。而许明姌估计也有不得不为乱党卖命的苦衷。
所以,一、二是行不通的,三么……就只能釜底抽薪,杀了熙和女帝了。当然,雾杳也就是想想而已,且不提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熙和女帝虽生性多疑残忍,可的的确确是个以民为本的明君。
雾杳不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就要弄得天下大乱。
最后的最后。
还有一招三十六计走为上。
天下之大,雾杳不信还没有她和许明姌的容身之所。
思考罢,雾杳决定先按兵不动,看看能不能自己找出点线索,查查许明姌背后是何方神圣、有什么目的。
扶光和许明姌她暂时都不打算深入接触。
以免弄巧成拙,再牵扯出别的什么风波来。
只是,眼下一事棘手。
雾杳怀疑幕后之人要将许明姌灭口。
前世,燃灯会后不久,夏琬琰邀请斋生们去她家别庄打马球赛。
雾杳因有荣枯症,自是不能上场,于是坐在观战席,谁知刚开始没多久,马厩里就冲出几匹疯马径直朝她而来。
为了护她,许明姌拦在疯马前,被撞翻在地,折了小腿。若不是雾杳抢过昌平侯府的侍卫的弓箭,射死了疯马,许明姌迟早会被乱蹄踩死。
事后怎么查也查不出马儿发疯的缘由。
如今仔细想来,雾杳看许明姌身上一个非金非玉的小香囊球煞是可爱,会像滚地灯一样随风转动,讨要了来,观看球赛的时候也戴在身上。
想必香囊有蹊跷。
前世,雾杳以为是自己害得姐姐不能再跳舞,殊不知,竟是有人要害姐姐的命!
只是她不明白,幕后之人一击不中,之后四年再无动作,是什么让他放弃了杀许明姌呢?
想起马球赛,雾杳顺口问道:“侯府的夏姑娘现在如何了?”
白檀心里咯噔一下,见她问得漫不经心,联系之前她未卜先知的手段,误以为她是在确认胜利果实,愈发惴惴道:“回姑娘的话,死了。”
“死了?”雾杳一愣,“怎么死的?”
白檀心想这不知情的神色装得还挺像,“侯府对外声称是急病。”
那就一定不是病死的了。
鬼使神差般地,雾杳脑中掠过昨夜扶光看向自己右眼伤口的目光,身上一阵阵地发冷。
不会吧……?
雾杳猛地深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