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赈灾事宜错综复杂,等大皇子安顿好甬州的灾情已过了近一个月。来时车马劳顿,回时却已是太平无事,这一路轻车就马走走停停,花了大半个月才返回京城。
许是赈灾一事完成的漂亮,大皇子一改往日严肃,便是对捡来的小和尚变成了小丫头也不觉得奇怪。甚至禁不起六公主软磨硬泡,路过扬州时,还大手一挥给了她一打银票,由着她带着几个小的去采买物件,吃喝玩乐。
柳茵茵听闻大皇子赏了这么多钱,大赞道:“哦弥陀佛,大殿下真是菩萨心肠。”倒把其余几个笑翻了,便是六公主才敢吐槽:“你若是了解我大哥,便不会说出这一句。”
“嘻嘻。”柳茵茵也不懂这些,只是喜欢笑。便是再冷峻的人,见到这样一个总是笑嘻嘻的孩子也生不起气来。
一路从甬州返回京都,一行人也算是吃遍了大波朝的各地美食。因她才从佛寺出来,一路上少不得说几句“哦弥陀佛”“施主客气了”云云,若是碰上什么事还能说几句谒语,倒是把六公主等人笑的不行。半大的孩子最容易闹成一团,夜里无聊打打叶子牌,窝在暖炕前说说体己话,临到京都时便已觉十分熟稔。
等回到京,柳茵茵总算长了点肉,因不再剃发,头发已长了一寸长,密密麻麻的,若不细看还像个男孩子。六公主便给她买了各式各样的帽子,天天换着带。小女孩放下了戒心,便将那些天真烂漫都发散开来,每天换着帽子见人便问,这个帽子我戴好看吗?便是常常抿着嘴心事重重的大皇子,也成功被逗笑了。
马车进了城门,六公主却心事重重起来。柳茵茵热闹了一路,见一向嬉闹的六公主也收敛了心神,心里那压抑的不安终于冒出了头。这一个月便如同做梦一般,尽是不真实感。她有几次晨起一睁眼,以为自己还在佛寺的禅房,起来要做早课,一打座就是半个时辰。还会被闯进来找她的六公主笑话两声,倒叫她觉得有些窘迫。
这便是六公主的脾性,她是金枝玉叶,性情开朗,却不是能知冷知热的人。她也不需要会这些。四皇子严肃,徐安梁冷淡,且是男孩子,柳茵茵多少要避嫌一些。好在身边有一个齐妈妈,总会有意无意给她说一些宫里的事情,是以她虽未进京,却已知道宫里皇子后妃并不算和睦,朝堂明争暗斗波澜迭起,但是六公主是皇后所出,更是皇帝膝下最受宠爱的公主,而六公主是出了名的护短。
进了京,便是进了六公主的地盘。柳茵茵却不知六公主为何突然沉默起来。
大皇子这次赈灾差事办的不错,皇帝在宫里设了洗尘宴,宴请了一堆王公大臣,看样子是对这个儿子颇为满意。是以一进了宫门,便有各部官员前来问安。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赈灾又苦又累,可如今看来也算是天道酬勤,大皇子喜形于色,与四皇子六公主嘱咐了几句便被拥簇着离开了。四皇子和六公主则先回了住所,二人因还都年幼,便都还住在皇后所居的长乐殿东院云霄阁。待各自回了院子洗簌一番后,二人便先去拜见皇后,再随同皇后一同去了宴厅。柳茵茵和徐安梁自有齐妈妈等人安顿。徐安梁是已有居所的,他住的小院子便在云霄阁在东侧。柳茵茵一时无别处去,便先留在六公主的后罩房。
虽只是后罩房,却是一排三间的屋子,大厅卧室书房一应俱全。屋内已收拾的干净,柳茵茵除了六公主一路给她买的帽子和几件衣服,也没有什么别的身家了。舟车劳顿,她跟着齐妈妈洗过澡,躺在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兰香的床上,不一会儿便睡着了。
徐安梁自先回了他自个的小院。云霄阁再东的这个小院是先皇后在时建的花房,当今皇后无意打理,是以空出来了。他院子小,只一间屋子内外两用,屋里就一个丫鬟翡儿外加一个浆洗打扫的。齐妈妈原先只管着他,如今还要再管一个柳茵茵。一去近两月,京都早已入冬了,该置备的翡儿都已打理好,这些都不需要徐安梁过问,翡儿自有她的妥帖,只有一事她不能自己拿了主意,是以等到徐安梁安顿好,换上了居家常服,才奉了茶上来道:“前天宫外送了信进来,李嬷嬷说她如今病更重了,实在干不了活,求您多少给点钱让她吃几副药缓缓。”
茶水是新沏的瓜片,徐安梁正觉得疲累,大口喝了一盏才觉得松快一些,听罢翡儿的话,片刻后才回道:“这是知道我要回来了。”
翡儿没有作声,谁看了不知道是这回事。可这是主子的事,她不好多言,但徐安梁能有多少家底,这些年来她也都看在眼里。
徐安梁将茶喝尽了,缓缓吐出一口气,才转身进了里屋,拿出来一个匣子递给翡儿,道:“她既有法子递消息进来,总归也有法子处理这东西。”
翡儿打开一看,略惊了惊,见徐安梁已往后院去了,她不好再往前凑,略收拾了下便踱步往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