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原来如此

当时在小街上，雨水渐歇，宁姚转头看着气息平稳、神态从容的陈平安，虽然她内心不喜欢杨老头的，但不得不承认那个老人，是真正的世外高人。

“杨老头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宁姚停顿片刻，转头望去，那座不起眼的杨家铺子，天街小雨润如酥，雨后的药铺，轮廓柔和，水汽朦胧，少女自顾自做了一些细微修改：“杨老头，很不简单。”

陈平安没有听到两者之间的差别，只是嗯了一声，笑道：“以前只是觉得杨爷爷人很好，很公道，现在才知道原来杨爷爷深藏不露，宁姑娘，他应该也算是修行中人吧？”

宁姚说了一句陈平安听不懂的言语，“有些像，但其实不一样，不过对你来说，没啥区别。”

现在到了廊桥南端，大难不死的陈平安，回头再来看那位青衣少女，少年的心境也大不一样。

当她听到脚步后，笑容腼腆地站起身，看到并肩而立的草鞋少年和绿袍少女，扎了一根马尾辫的少女，略显局促不安。陈平安不敢再把眼前这位名叫阮秀的姑娘，当成普普通通的少女看待，当然，少女最让他印象最深的形象，依然是坐吃山空四个字。

阮秀看了眼一脸冷漠、英气凌人的宁姚，她没敢打招呼。

宁姚瞥了眼身材娇小玲珑却好生养的清秀少女，不太愿意打招呼。

齐静春。

原来这位化身为河婆的老妪，便是被人一巴掌打死的杏巷马婆婆。

汉子走到那边檐下，没来由转头笑道：“我觉得马苦玄带不走那样东西。”

老人神色灰暗，自嘲道：“他要是带不走，那就真是谁也带不走了。”

那道身影如一株水草，不由自主地“随水”摇曳，沙哑开口道：“那小丫头片子，好歹是咱们这儿下一位圣人的独女，身份何等尊贵，为何偏偏钟情于陋巷少年？”

老妪跪倒在地，求饶道：“大仙，我不敢了不敢了！”

不等徒弟说完，杨老头一跺脚，天地寂静。

杨老头重复一遍，“我们不管你们怎么想，只看你们怎么做。”

杨老头突然笑道：“你倒是不用记这些，因为我们不管这个。”

陈平安和宁姚阮秀三人走下廊桥，少年少女都没有意识到，一粒粒高低不同的水珠，悄然落入溪水。

最后它们都落入小溪，融入溪水。

雨停之后，院中积水渐渐下潜，老妪身影便愈发模糊，可怜兮兮道：“大仙，我只想多看孙子几眼。”

这位为小镇看门的光棍汉子，缓缓收回视线后，拍了拍膝盖，苦笑着起身，没有说一个字，走下台阶，走向铺子后门。

说到这里，老人有些眼神恍惚，自言自语道：“算你运气好，若是落入三教之手，你有没有来生都两说，哪来现在的光景。佛家有降伏心猿意马的说法，起念和发愿两事，至关重要，儒家好一些，管得那没么宽泛，只是苦口婆心谆谆教导，告诫徒子徒孙们，一定要讲求慎独，意思就是说别口是心非。道家呢，又把‘如何想’的重要性，拔高了，不惜视心魔为修行大敌，比佛家还严苛，因此许多人一走岔路，就有了许多所谓的旁门外道。因为道家追求的清净，重视扪心自问，一旦被道教祖师爷留下的那些个问题，把自己给问住了，就会心乱如麻……”

世间帝王一贯喜好以真龙自居，一人气运能够与王朝国祚挂钩，显而易见，两人算是强强联手，相辅相成。

郑大风满脸惊讶，转头望去，只看到老人那张面无表情的沧桑脸庞。

“师父师父！”

老人坐回板凳，伸手去摸口袋里的旱烟丝，发现已经空无一物，收回手后，脸色平静道：“还能如何，等死而已。”

杨老头笑了笑，“不用靠近，只要眼睛盯住那座廊桥即可，比如说日后有什么东西从廊桥底下飞出，你看准它的去向即可。”

阮秀使劲点头道：“醒过来了醒过来了，杨家铺子的掌柜见了之后，说是阎王爷开恩，放过刘羡阳一马，才捡回这条性命。老掌柜还说只要醒得过来，就算彻底没大事了。我怕你着急，就想着

杨老头气笑道：“结果呢？那只鱼篓和那条金鲤，送到陈平安手上了？嗯？！”

东行队伍当中，李家老祖不惜亲自出面，暗中护送那位正阳山小祖宗离去。

老人深呼吸一口气，挥手赶人，“滚滚滚，一家四口都滚，爱咋咋的！”

这并非情窦初开，或是什么儿女情长，而是油然而生的善心。

汉子咧嘴笑道：“所以这也是师父你愿意帮他一把的原因嘛，师父你能给的，刚好是陈平安唯一能够接得住的。”

被打断思绪的杨老头有些不耐烦：“你如何想，是你的事情，我懒得管这些。”

老猿肩头向上挑起，怒喝一声，猖狂道：“不放又如何？！”

少女絮絮叨叨，像一只叽叽喳喳的枝头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