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嫔(修)
口味有变,奴才这就让内务府都换上琼花露……”
陆文靳沉默,原来并不是酒水的味道不对,而是人不对。他原先喜爱萧嫔,连带着爱毓舒宫的梨花春,但如今心心念念想的全是永宁宫,自然满脑子都是琼花露的滋味。
陆文靳调整一下呼吸,沉声道,“去永宁宫。”
以金线绣着五爪龙纹的玄青靴子踩在落叶上,嘎吱嘎吱作响,一个不小心,一脚踏了个空。
“陛下当心!”梁秋忙伸手扶住他。
陆文靳看着坑坑洼洼的石砖,眉宇微蹙,“这永宁宫怎得到现在还未修缮完?”
他闹出的动静虽不大,但也不小,理应有守夜宫人起床探看,但直至陆文靳走到寝殿外,仍无一个人出来。
陆文靳瞥了一眼梁秋,梁秋最是察言观色,立即道:“陛下,这永宁宫的人太没规矩了,待奴才明日将他们提来,好好……”
陆文靳忽然一摆手,示意他噤声。
漆黑一片的永宁宫,亮着一点光。
陆文靳抬步跨过门槛,朝那丝亮光走去,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一星烛火,在烛台里微弱的摇曳着,莹莹微光打在破了一洞的窗纸上。
陆文靳就站在窗外,透过那个洞,借着那一点微光,打量着窗内的唐姈。
永宁宫没有碧瑶这般欺主的奴才,也未再补足人手,就只留初纭一人守在屋内,撑着眼皮子打盹,唐姈正在烛火下穿针引线。
三更半夜,她不好好养伤,还在绣什么?
夏日的夜最是闷热,永宁宫树上的叶子被日头烤得乌黑发亮,蝉鸣阵阵,吵得人越发心烦气躁。
唐姈时不时停下来一会,用手帕拭去额间细密的汗珠,而后轻摇团扇,等稍微凉快些,这才重新拿起针线刺绣。
梁秋看的心惊肉跳。
这唐美人才半月未侍寝,怎得就如此潦倒之姿,连他看了都有些心生不忍,他小心瞥了陆文靳一眼,果见他脸色铁青。
呼——
屋内的烛火忽然一跳。
唐姈忙放下针线,伸手护住烛火,四处张望,想看着是从哪灌进来的风。
“主子。”初纭在一股热意中醒来,额上一层细汗,“奴婢去为你换盆冰……”
话音戛然而止,她懊恼的拍了拍脑门,半是抱怨半是气愤道:“瞧奴婢这记性,咱们哪儿还有冰,内务府这群见人下菜碟的,瞧陛下有半月未曾踏足过永宁宫,竟如此怠慢。”
门外的陆文靳一双黑瞳瞬间轧过梁秋。
梁秋眉心一跳,蛇有七寸,人有软肋,这唐美人的每一遭处境,都恰当好处的拿捏住陛下的心。
旁人或许不知,梁秋却最是了解,当初陛下的生母梁妃也是在偏僻的宫殿中与陛下艰难度日。
里头传来初纭的声音,“夜已深,主子仔细伤着眼睛,不如您先去歇下,由奴婢替您绣完。”
“不行,这是我送给陛下的生辰礼,要由我亲自完成,方显心意。”
初纭幽幽长叹一口气:“主子在永宁宫中受尽委屈,还满心满眼都是陛下,陛下却不知您的情意。”
“对一个人好,并不一定需要他的回报。”唐姈道,“昔年陛下途经邕州,我有幸远远见过他一面……初纭,我入宫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门外传来响动:
“你入宫不是为荣华富贵?那是为了什么?”
陆文靳突然推门而进,深深地看着唐姈。
唐姈手足无措的站起来,慌乱跪下,被陆文靳伸手扶住。
“你伤未好,无须行礼。”
唐姈撞进他那幽深狭长的眸色中,脸颊瞬间染了一层胭脂色,又慌忙地垂下眼睫。
陆文靳便这样凝着她,女子抬眸间,一双湿漉漉的眼瞳如小鹿般慌乱,眉眼低垂时,娇软病弱的模样又恍若西子捧心,让人无法不心生怜惜。
“回答朕。”
唐姈咬着唇,蓦地红了脸:“木人石腹,不忘初心,此生无二,之死靡他。”
她的嗓音娇软,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犹如燎原的星星之火,让陆文靳忽然舌干口燥起来。
他头一回召寝唐姈,无非是因她容貌上乘。清心阁内,初初得知她与英国公府或有牵连,憎恶、震惊、恐惧交错混杂,那一刻他是真的动了杀心。但他后来瞧见陆无宥落在唐姈身上的眼神,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幼时,先帝便偏爱他这位四皇弟,在先帝的心中,自己永远都比不过陆无宥。
陆文靳的母妃出身异族,比不得陆无宥的生母宸妃受宠,于是就逼着他处处要比老四强。陆无宥文才武略样样精通,陆文靳虽然也十分努力,但天赋仅限于此,自是处处比不得他。
成年后,陆无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东都这块最好的封地,而他费尽心思讨先帝的欢心,却只落得燕王这一虚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