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亲爱的冬妮娅，见信如晤。

我记得跟你分别时，我对前路还很迷茫。德国人占领了整个基辅，看起来是那么强大。我，小小的一个我，能做出什么大事来呢？

很幸运的是，我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理论，它赋予了我不一样的灵魂。

亲爱的冬妮娅，你说你天真的豪气微不足道，然而在我心里，你一直是那个毫不犹豫握住我的手的女孩。

从我父亲去世后，我在基辅中学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不公待遇。伊拉不允许任何人在舞会上跟我跳舞，没有人敢跟我说话，然而你伸手，将我从无限坠落的泥沼里拉了出来。

我还记得那天的舞会，你穿着男装，像一团烈火。我曾经是被动等待拯救的人，现在我要去做焚烧的烈火了。

冬妮娅，我是那么坚定地相信，若我开始燃烧，若我们开始燃烧，这世界终成燎原的大火，涤荡一切，迎来新的辉煌。”

冬妮娅展开信纸，一字字读着塔妮亚从基辅寄来的信。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到书桌上，带来温暖的热度。

母亲叶卡捷琳娜推开了房门：“冬妮娅，莉莎来了，你要出来吗？”

冬妮娅放下手中的信纸，想了想，将它收到了匣子里：“好的，我来啦。”

午后的阳光微醺，莉莎百无聊赖地趴在花园的桌子上跟冬妮娅说话。

“涅莉居然跟住在她家的德国中尉好上了。”莉莎皱了皱鼻子，用夸张的语气说，“我见过那个中尉的样子，他才这么点儿高，矮矮胖胖的，黑红的脸上偏偏留了一小撮胡子，特别像一头戴眼镜的山猪。”莉莎把自己逗得咯咯笑起来。

冬妮娅忍俊不禁：“这形容可真是活灵活现。”

“是吧！我可一点也受不了他那副尊容，就算是德国的上将，我也不肯委屈我自己的。”莉莎得意道，“要我说，现在谢佩托夫卡的这些德国军官，也就科尔夫少校还能看，不过他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完全无处下手。”

莉莎舔了舔唇，懒洋洋的棕色眼睛脉脉含情：“冬妮娅，在基辅你有没有什么熟悉的英俊男同学？”

她的语气充满了暗示的意味，显然问的不是表面的意思。

冬妮娅一怔，还没有人跟她探讨过这种问题。

她对德国军官从未有过一丝绮念。校园里的女孩子不乏慕强者，但她自觉与她们不是一路人。至于男孩子，多数在她面前像孔雀一样，然而展现的内涵总是如此乏味。

冬妮娅笑了笑：“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莉莎撅了撅嘴：“我说真的，正要趁着青春貌美及时行乐，不然多浪费啊。高大英俊的军官自然是首选，不行的话，十几岁的俊俏少年也可以。虽然少了一身漂亮肌肉，但是爆发力还不错，你可以尝试一下。”

她伸手环住冬妮娅的肩膀，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毕竟冬妮娅你的美貌，我相信谁也招架不住。”

……

这里原来是个破旧的采石场，离车站只有1俄里，现在早已荒废了，很少有人来。泉水从深坑里涌上来，形成一大片暗色的湖水，三面都是环湖的悬崖。

冬妮娅坐在花岗石岸边一片深深凹下去的地方看书，周围是绵延的草地，阳光透过松林枝丫柔软落下，空气里满是松树林清冷的气息。

湖中突然传来的拍水声打断了冬妮娅的思绪。

她好奇地起身，趴在花岗石上向湖里望去，一个黝黑身影正在湖中游泳。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黑里透红的脊背和乌黑的头发。他的脊背线条流畅而有力，在湖里时而猛划，时而翻个筋斗，时而潜入了水下，最后伸开双臂躺在水面上望着天空。

冬妮娅这才发现自己看了他许久，心下有点好笑：都怪今天莉莎给自己说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这可不太礼貌。于是又坐了回去，重新聚精会神看起了书，不再注意湖中游泳的人。

突然一块小石子落到了书上。

冬妮娅吃了一惊，抬头发现保尔·柯察金攀着花岗石岩，正准备从上面跳下来。

他的头发还湿着，刚刚居然是他在游泳。

“我是不是吓了您一跳？我游完泳想回去，结果没想到您会在这儿看书。”保尔落到了草地上，拍了拍手，抬头看她的时候眼神闪动，明显认出了她。

保尔有些尴尬：“也许我该走了。”

“您不用着急。如果您愿意，其实我们可以聊一聊。”冬妮娅莞尔。

保尔：“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

冬妮娅眨了眨她美丽的蓝眼睛，指着一块石头道：“您过来坐呀。请问您叫什么名字？”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冬妮娅，最后跳上石头坐了下来，用不怎么情愿的语气说：“保夫卡·柯察金。”

“我叫冬妮娅，喏，现在我们就认识了。”她摊开双手，促狭一笑。

保尔不自然地揉着自己手上的帽子，没有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