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
那双苍白的眼睛,有一种悲天悯人的气质,祂拂了拂衣衫上沾染的沙尘,“是谁?”阿肜惊得往后退了一步,钟声接踵而至,隐隐混乱,慢慢的,好似眼前的人也变得不真实,阿肜晃了晃不太清晰的脑袋,片片重影里,苍白之人向他走近,取走了一样东西。那刹那,周围的纷杂洪流消失,豁然开朗,取代了霄的那人朝阿肜晃了晃手中的符纸,薄薄一张透明的如同水波纹的纸张上绘了黑色纹路,“冥河蘸水,妄图幽魂上身,是些不入流的东西”,祂解释道。
阿肜脱离了刚刚那种被木偶提线的感觉,那种一步一想都在无意识的控制令他颤擞,但清醒了也不见得是真实,阿肜看着已经失了生气的苍白之人,笃定它不是青霄,“但又是谁什么呢?山野精怪,隐世神明……”明明听不明白祂讲的是什么,却明了其意,条条桩桩不符常理,然思索无尽,只好搁置真假。然而那人却开口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祂越过阿肜,看向钟磬声源,来自西南方,正是几千道山门之地,那里还有……噬台。阿肜想唤一下霄的名字,祂未卜先知,在肜抬眼看向祂的时候,抬手做了静的手势,“嘘~”淡淡道:“勿唤吾名。”阿肜知趣的不再打扰她,但奇异的语言,唇齿间露出丝丝雾汽,他想,“祂不像雪,不该存在这里。”不明寒意从祂的各处露出,肜离的近了,悲伤和失望化作实质般扑面而来,宛如亲身经历的无力感漫布四肢百骸。
这位神明,或者山野精怪没再采撷阿肜的想法,对于身侧仰望着自己的人,微微了侧头,之后再没了别的举动。阿肜也拿的准祂不会做什么额外的举动,随着祂上了林野湖畔,青霄的院子并没有在最顶的山尖,绕着小路上行,可以看到一口浅湖,……至少湖水清澈,水草郁郁,看起来是个浅浅湖泊。苍白的人倚树而坐,一动不动的,像极了雪做的雕塑,栩栩如生,宛若真人。
“咯噔~”,苍白的人闭目凝神后,阿肜没离得太远,他的梦魇碰到同根同源的东西,一度兴奋,这附近的情况怕是不容乐观,说不定乱无章法了,处在中心才为上上策,也因如此,那道细小的掉落声被阿肜敏锐的听到了。很快接二连三的声响发出,叮叮咚咚的如玉玦相碰坠落,他起身查看,却发现那些声音陡增,哗啦好大一片声响,伴随身上轻微的抖动,宽斗的衣袖掉出一些不属于他的碎块,遍身棱角,泛着深沉的水蓝色。
阿肜抬起双手,这下他发现了,那些碎块好像可以称之为他自己,它们像落入水中一般从身体里离开,愈来愈多,带走这具身体的灵魂和躯壳,只留下一副空荡荡的皮囊。他跌跌撞撞奔向水池,或是不甘,心里的念想促使他做些什么,阿肜明白自己卷入到一些阴霾之事,并可能成为之中微不足道的牺牲品,但死亡的现实与生存的本能相违背,他明白死亡是远离,那些曾加诸在身上的束缚也将像水底的绳子一样腐烂断裂。
勿虚部落的事情完完全全展示在脑海里,意识愈发脱离实际,那些水蓝色的石块堆满了脚底,拦住行进的脚步,仅靠皮囊还是难以立于世啊。“阿娘……肜儿错付期待了,你的,族人的。”面对世界规则,弱小的他毫无筹码,小小的人儿阖闭双眼,意识随波逐流,或随风起,或与水流,这是他对自己最后的保护。自此,一个灵魂终于踏上了百年错位的回归路。
再次归来,只怕陌上瞧花开,斯人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