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
,想要重新走出去,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时间,而不是做不到。
“小弟。”孟清说:“你不用说对不起,是我要说谢谢。”
“我不确定。”梁思原抿了抿唇,早上的失意还未完全散去。
“不确定什么?”孟清望向他的眼睛。
“不确定,”攒了些力气,才终于说出口,“我这样是不是太过越界,干涉得太多,会不会让你觉得厌烦。”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孟清神色忧虑,注意到他发白的脸色,伸手触碰,掌心在他脊背上透出一丝微弱的暖意,“小弟,你心思太重了。”
梁思原垂眸,孟清说:“你不用时时刻刻都这样懂事,至少,在我面前不用,想说什么,我会有自己的判断,我也知道你的发心是好的,如果我真的感到不舒服,我会告诉你。”
他感到羞愧,心中清楚,那都是因为她并不知道他的龌龊。
“昨天都说自己是个大人了,怎么今天又要姐姐哄。”孟清笑笑,“你要是再不找个地方吃早餐,就要到午饭的时间了。”
“那就一起吧。”梁思原顺着她递出的台阶下了,转移话题,调整了一下,说:“公园那边有租野餐垫的地方,再买点东西,去那里吧?”
“好啊。”孟清答应,“我还没有去野营过呢,我们这算是春游吗?”
“当然是。”梁思原点头,拦到一辆车,询问了司机周边有什么吃的,又去水果店买了些水果,借用店家的水洗干净,放在装草莓的篮子里,一起带去了公园。
淮德湿地公园东西分了两个区,占地面积很大,里面有许多古树和一片高低错落的塔,因为年岁久,已经不再允许游人攀爬。
两个人没有坐船,沿着栈道走进去,四下一片幽绿,树木冠盖浓郁,碧翠如玺,河道旁草色鲜嫩,正是一片春意浓时,无风的水面因为电瓶船的划过而留下一道道涟漪。
溪水至善,从不在意人的浮踏和投掷,将伤痕轻轻漾开,宽容地接纳了万物留下的痕迹,一切寂然无声。
碧晴的天空上,几只风筝混进鸟儿的轨迹里,努力追寻那片刻的自由,还是被遗落,在倩影划过之后,被那细线拽住,留了下来,徒劳的挣扎。
穿过□□,梁思原寻到一片合适的草坪,将野餐垫铺在了地上。
孟清坐下来,伸直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人深深的呼吸,整个鼻腔连着肺部都被清新的空气填满。
“我的身体里好像洒满了种子,正在长出许许多多的苔藓。”孟清说:“越是呼吸,越是繁茂。”
那双温和的眼睛里盛着清澈的笑意,梁思原将东西整理好,在另一侧坐下,抬头的那一刻看到河岸对面不知伫立了几百年的香樟树,一阵风吹过,细叶抖擞,枝干婆娑。
“那么,现在钻进耳朵里的,是这些树在吟唱,还是你的种子破土的低吟。”梁思原目光舒缓,“好像都是一样的辽阔,让人分不清。”
孟清在笑,迎风阖目面向太阳,整颗心都被吹拂得熨帖而绵软,让她在和煦的暖意中,生出一种万物宁和,人事顺遂之感。
世界被抛在了脑后,在当下的鸟鸣声中,他们可以只注意彼此,只关心自然。
中午长久的休憩后,两个人沿路而上,走到中途短暂的迷失了方向,这一次没有人慌张,只是散漫而全无目的地走着,直到指示牌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指引他们找到离开的路。
临近出口的浅水滩上几只白鹤展翅,低下脖颈梳理自己的毛发,孟清站在栏杆前,看了许久。
梁思原立在一侧看着她,某一刻,觉得她好像就是这样的深林细土中凝生出来的,静静地站着,便能与生灵对话,驱使着风。
那目光本该属于一座古庙的庄严,宽和挟着某种神性,却自愿俯下身来,选择了人间。
她一定是爱过什么,且一直爱着。
“小弟。”孟清的面容在丛林枝叶透穿的光下,如同一块水色极好的白玉,那眼睛仿佛藏着绿海春深的月亮,笑意如风,“这是我些年里,最开心的日子。”
梁思原心头悸动,一下一下,沉稳的敲击。
“姐姐要谢谢你。”孟清和声,“我都明白,所以,谢谢你。”
梁思原无声,孟清的宽和给了他最后的勇气,随着呼吸,低声问:“可以抱一下吗?”
孟清笑意未改,在他面前张开手。
梁思原喉结微动,上前一步,俯身将下巴埋在了她的肩头,在孟清抱住他的脊背之后,轻轻地收拢双臂,揽住了她。
“你好像长高了。”孟清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软软的,带着笑,让人耳根发红。
“嗯。”梁思原应声,嗅到她身上不知因何而生的,淡淡的香,像太阳晒干了某种花。
一个拥抱能得到就该当感激,没有再长时间的眷恋,以免余惊未定的情境下,再惹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