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9
一道通往兵部练武场,一道通往镇国公府。
傅东邢转过身看向小女:“你回府。我同沈世子有要事相谈。”
傅清卿没动,斟酌了好一会儿从怀里拿出兽皮递上去。兽皮非常粗糙,被折得凌乱不堪,血字包裹在里层,以至于它出现的时候在场的人纷纷面露不解。傅东邢打量尚不及肩的人,瞅瞅俩人手上的纱布,又从兽皮纷乱褶皱中窥得一丝鲜红,缓慢展开——
永顺九年二月辛巳,于栗山西南脚下,沈长恭与傅清卿在此定约,以宁州长史卫章、晋王府沈亦川旁视,天地作证,皇天厚土实鉴。
约条:
傅清卿需于永顺九年二月壬午酉时开关,不得阻骑兵入关,不得阻其继天立极。
沈长恭入京不可掠人夺财,事成放傅归邑。
投名画押,约成。
背信弃义者,断肢离陼,天人共诛!
“胡闹!这种誓约岂能儿戏!!傅清卿!”傅东邢的手捏在天人共诛’四字后的名儿上,咬牙切齿,“先斩后奏在军中犯的可是大罪!”
傅清卿讪讪地说:“……我非军中人。”
傅东邢一时被噎,愤恨道:“傅!清!卿!行,你是翅膀硬了……我迟早会被你气死!答应让你来京城是想着能在逆境成长,没叫你绝境寻死!我遣你们回去,又回来做什么?!”
“绝处逢生啊,傅老将军。这不是好事吗?别动怒别动怒。”费副将接过兽皮翻看,欣喜溢于言表。
傅清卿紧跟着说:“气大伤身,父亲消消气。”
然而傅将军仍然怄气,怒视费副将:“让你家孩儿在‘断肢离陼,天人共诛’后面画押试试,到时候你比我还急。”
忿火大有转移之势,费副将连忙拨正位置。以长辈劝导之姿面向朝傅清卿,苦口婆心道:“你父亲说的对,到底还是你的不是,瞧你让我们傅老将军担心成什么样儿了,我们这些长辈唯一的愿景就是子女平平安安……快去哄哄他老人家。”
傅清卿立刻上道:“爹……我错了。”
傅东邢周遭气氛有所缓和,但脸上仍是作严肃状,扫一眼边上低眉不语的沈亦川,说:“沈世子可愿前往我府上一叙?”
沈亦川抬眸,眼中不辨神色,淡声道:“自是愿的。”
众人扬镳,费副将领着士卒别过,而前往镇国公府的三人一路无言。
……
春寒犹存,谢娇娘身上衣物有些许厚重,看见小女的出现也不恼不讶,仿佛早有预料,漫不经意地迎人共进晚膳。四人围桌,沉闷且漫长,待到在座的人逐一落筷,傅清卿壮着胆子问道:“阿兄呢?”
谢娇娘拉过小女的手,握住说:“在养伤。你要顺顺当当的。”
触感不是熟悉的热意,傅清卿本身体寒,不料裹住自己的双手更冰,夹带粘腻的冷汗。她尝试挣脱反握安慰一番,抬了抬手指,终究没动作,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到最后只能应道:“嗯。”
随后又补充道:“女儿会注意的。”
傅东邢起身离座:“来书房。”没指明是谁,但傅清卿和沈亦川似有感应,相互对视一眼后纷纷跟上步伐。
“沈世子。”傅东邢奉上纸墨,“麻烦提一纸,和离书。”
沈亦川敛眸盯着眼前的白纸,神情坚决:“不写。”
“行。”傅东邢也不让步,直接把纸笔递到傅清卿手中:“你写。”
傅清卿尝试劝说:“父亲……”
“猎场群兽狂化一事沈世子参与其中你可知?”
“……孩儿知晓。”
“宁州假|币一案世子有染你可知?”
“……也知”
“若我说,唐大人被囚一事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呢?我派人在邑州拦下的监视的细作不曾有假,还有与恭亲王里应外合的传书……孩子,你当真看得清他吗?”傅东邢不避讳当事人在场,认真地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听爹一句劝,远离他。”
“我曾以为晋王的孩子,纵不至于心怀天下,可怎么说也会是良善之人,如今看来是我眼拙。这封和离书你今个儿必须写,明日我会按约开城门,然后我们回邑州,回家……”
沈亦川心凉下几分,慌张到瞳孔都涣散,思绪一片空白,在腹中全然找不出半个字为自己解释。
怎么办……他居然觉得傅东邢说的话很有道理。
杀了他——
不可以、不可以!
“爹,我信他。”
神游的沈世子眨眼,霎那间聚拢理智,眉梢轻挑,嘴角微扬。
傅清卿放下手中的物品:“父亲常说,迷而知反,尚可以免。孩儿从世子手中取得解兽狂的药,假|币一案是被人利用,混淆视听。至于与恭亲王,沈世子已助孩儿订约,此事自当揭过。”
“同沈世子的亲事,孩儿心中自有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