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我赖在宫里,长生殿里长日无聊,我整日惦记着太后什么时候烦了把我赶回扬州。可我没有等来太后赶我,而是等来了君上的死讯。
我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长生殿里吃糖瓜。因不留神,差点噎死我。
雯君手忙脚乱地拍我后背,以为我是惦念这个病逝的舅舅。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惦念造成我母亲悲惨一生的罪魁祸首呢。
国丧,我想要回扬州,想带着元澈一起回去,两个人共度余生。
李今安继位成了新君主,改年号本初。我呢,也算个半个他闲散的表妹。
自从太后让我知道了身份后,裴相就一直催促我回裴府。
回去做任人摆布的皮影人,我不情愿,索性就待在长生殿,整日去找元澈。
先皇钦封的郡君,长公主唯一的血脉,谁也赶不动我。
又是一年暖冬,闲暇时我在和元澈谈论这些年边疆战事稳定了,也没有多少战死的将士。
李今安,不对,如今要称呼一声君上。
本初二年,这位君上表兄娶了兵部尚书的女儿为妃,后宫佳丽三千,可皇后的位子一直空着。
一位深闺淑女,蕙质兰心,贤良淑德,和我这种随心所欲的人,一点也不一样。
大抵是太后觉得我和元澈过于亲昵接近,所以不满,给元澈手里安插了一个小姑娘。
说是为了他这一手琴技不被失传,特意找了个聪慧的小丫头,拜师学艺。
挺好的。小丫头还长得和我有七八分相似。真不愧是深宫里出来的女人,恶心人却是有一套。
这就像嘴里飞进去一只苍蝇,吞进去恶心,吐了也恶心。
左右是生闷气,我也盼着早点回扬州,索性连着好几日没看元澈,更别说是什么,他上门来见我。
一概不见。左右暂时是回不了扬州,我托朝阳给我把老家院子里的那株桃花挪进长生殿内。
整日摆弄花草,可惜朝阳最近也在议亲,没有多大工夫与我玩乐,她皇兄也说她要有个公主的样子。
元澈没吃过什么闭门羹,也不来看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后来几日,君上找我来说边疆的鲜卑一族有些变动,问我该如何用兵。
我是随父亲征战四方的小将军,兵法自幼年始爹爹就教过这些,实战见过的战争也不计其数,对于那些小族变乱也不甚担心。
边疆有老祖宗当年建下的土长城,我和他说,可以利用地形优势防守一番。
这一次鲜卑的变动是族内战争,大抵是换了新的王,听说是鲜卑的二皇子,所以对我们这边的威胁不是很大。相反来说,鲜卑二皇子想要坐稳这个位子,还要依傍族里那些老人。
更换王位的时候,是一个朝堂最动荡的时刻。
说完这些,我收起那些地形图,又听见李今安在身后问我:「听闻祖母给元司乐送去了一个美窈娘,怎么没见你前去闹一番。」
我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我如浮萍无所依,闹一番只会说我这个郡君整日只贪恋男女私情。
比起那些风言风语,我以前是不甚在乎,因为不会影响我什么。
可现在,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我的位置陷入危机。
午后我在御花园中散步,沿着千莲池走了半圈,冷不丁地抬头,便看见了元澈和一个姑娘。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俊男美女,情意缠绵,十分养眼的画面,我却觉得眼酸心酸。
正想着要不要过去破坏一番,元澈却是看见了我,惊讶之余,脱口叫我:「池喜!」
许久以前,我心心念念,想他能够唤我一声“池喜”。他声音好听,叫我的名字也必然好听。
我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却感到“哀莫大于心死”。
他急急地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很是认真:「池喜,你不要误会。」
啧啧啧,我有什么好误会的!我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打扰元司乐了。」
「我与贺姑娘不过是巧遇,并不代表什么!池喜。」
贺姑娘?我又看了一眼临水而立的女子,原来这位就是太后给元祁挑的爱徒。
我用力抽回手,嗤笑:「巧遇不巧遇,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一僵,手无措地停在空中:「我只是想告诉你…」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我别过头,不想看他。
他死命盯着我,半晌,颤抖着嘴唇和我说:「真的没有关系,我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说的比唱的好听,我不屑:「是吗?你怎么证明?」
他有些急切:「你想怎么证明!」
「跳进去,跳进去我就相信你!」我随手一指千莲池碧波荡漾的水面。
他微一迟疑,我讽刺道:「怎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