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我当即笑出声,从太后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太后娘娘还是会和我说笑,说裴相是我爹爹,这才是认贼作父。」
我好不客气地驳了他的面子,谁让他无凭无据,说我爹是国贼。
裴相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面不改色,谁知道他心里现在有多恨我呢。
我不在乎,无所谓。常言道,光脚不怕穿鞋的。
太后不愧是太后,也没有和我翻脸,反而和我语重心长地解释着。
她说我娘闺名叫晚清。
可她却是赵郡李氏的李晚清。
我不知道我娘的姓氏,只知道爹爹说过的,娘是千金贵胄。
往日的话犹如锤子敲在我心头。
李晚清,长生殿的女主人,也就是朝阳的姑母,当年嫁给河东裴氏的永安长公主。
我当然不知往年的旧闻,当即辩驳道:「可我爹是太原温氏的将军,我温池喜,是他的女儿。」
错了,错了。这一切和我想的都不一样。
太后说的不假,也没必要去哄骗我这个年方十几的小女子。
她说我娘当年与温将军有情,可奈何戒律严明,娘和温将军都受八大宗室牵连,他们不能通婚,所有的婚约也都只能顺从安排。所以娘被迫嫁给了如今的裴相。
老天无道,有情人各分两地。
怪不得大家都在说当年长公主郁郁寡欢,是一场孽缘。被权力所牵制的婚约,注定不得善终。
后来娘有了身孕,却日渐消瘦,与裴相之间有了矛盾,寻了几次短见。
两人分道扬镳,温将军十几年来一直未娶,见我娘一人孤苦,在太极殿门前跪了两天一夜。
这才将我娘带走,可代价就是他戍守南蛮一辈子,晚年到我及笄,这才返京。
原来如此。我道是什么呢,他们最终也没能逃离权力这两个字。
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梨园的,在元祁所住的门前停下。
我说呢,我说怎么我初次入京,那位君上和太后娘娘对我照拂有加,怎么在我爹死后给我封了郡君而不是郡主。
长公主的女儿,所以是郡君。
因为是郡君,所以还要感谢裴相来当我的便宜爹。
近日来给我的冲击太大了,一时间都有些麻木了,都没察觉下起了雨。
四月的夜风总归是料峭的,我裙摆重,我坐在元澈的门前看月色。不过多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
我知道,是元澈。
「池喜。」
我没出息地抖了抖心尖,而后抬起头看他:「元澈,你近日可安好啊。」
扯了一抹笑,我知道肯定难看的像鬼一样。他没在意,把手里的蓑衣给我披上,站在门里。
没注意他还带了琴,坐在我对面,弹给我听,一如往年。
数月不见,他注意我好像瘦了一些,停下弹琴的手,而后问我:「你的伤,可好些了?」
我故作轻松地敲了敲腿,还拿自己开玩笑:「你看,都好了,可不是之前的废人了。」
雨下的大,我双眼也有点被水汽模糊,低着头扣手:「可是元澈,他们要我去宰相府,寄人篱下…」
我没有家了,娘早就撒手人寰,爹也战死沙场。所谓的广陵郡君像个笑话。
沉默间,正对面乌泱泱地来了一群人。打头的姑娘花枝招展,头上顶的金钗能有三斤重。
眼睛滴溜溜地在我和元澈之间扫视了几个来回,捂着嘴巴笑道:「这广陵郡君真不是一般人,这才多一会儿工夫,就和元司乐搅在一起了。」
她说的轻佻,身边围着她的宫女也都捂着嘴巴笑,看我的眼神格外不善。
这一群人,我不认得几个,但打头的那个却还能分辨出来,除了裴相的那位千金小姐,再无他人。
小姑娘年纪不大,嘴巴倒是毒的很。如今我寄人篱下,不欲生事,也不屑和她争辩什么。
可她不依不饶,愈发蹬鼻子上脸:「我说错什么了吗,前头和李今安殿下不清不楚,这会儿却又来找元司乐,你们南蛮出来的人都这么无耻吗?」
她说我不要紧,我不在乎,但她不能诋毁我的故乡!
我刚想开口,却听见元澈开口,他说:「裴小姐,适可而止!」
「我说错了吗?!」她见不得元澈维护我,梗着脖子叫道。
「你当然说错了!」元澈回身看我一眼,道,「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子,没人能诋毁,包括你!」
我愣愣地看着元澈的背影,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还是住在娘生前的长生殿,空荡荡只有我一个人。
因太后说的那些话,我夜里梦见了我爹,温将军。
他披头散发地站在我床前,老泪纵横地说我是个不孝女,养了我这么久,我要弃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