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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拾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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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战就是这样,没有办法。”马大开说。

齐蔚拔起长枪,重重劈在地上,震起一阵雪花。阿姐在一旁,鼓着手,发出含义模糊的的叫好。她穿着齐蔚的女装,收拾干净后,露出了清秀的面容。锁澜关里有人认出她,说她原在城西卖酒,是两姐妹里小的那个。齐蔚这才知道,死的是她的“阿姐”,她受刺激后,慢慢只记得“阿姐”了。

齐蔚好像有一股无名的愤怒,要从胸腔里溢出了。锁澜关的一切都和她做生意时不一样,太平的时候,大部分人都能找到一条活路。但现在不一样了,谁也不知明天,是生是死。

她拼尽全力,挥动手里的枪。枪尖插入冻土,她顶着虎牙奋力拔出,再狠狠打着不成章法的招数。她浑身大汗淋漓,手脚好像失去了感觉,她麻木地挥枪、收枪。

伙头军没有人管她,她便不断重复着这几日学来的东西,直到撑着膝盖,挺不起腰。

她像鼓风囊一样,呼呼喘息着,豆大的汗水顺着鼻尖、下巴滴入雪地,须臾便被冻住。一双乌皮六合靴忽然走到了齐蔚跟前,齐蔚抬起头,看见了平荻硬邦邦的脸。

平荻用脚尖踢起长枪,接在手里,挽出了一个带着弧光的漂亮枪花。

————

夜半时分,张以舟写完奏折回卧房,齐蔚竟还没睡。

她慢吞吞地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坐下去。扭伤的腰骨噼里啪啦叫着疼。

“旧伤复发了?”张以舟几步上前,托住了她的手。

“不、不是。”齐蔚抬头对他笑,借着他的搀扶慢慢躺上床。“我在练长枪的招数。”她道,“我一直以为用长枪就跟耍木棍一样,今天才知道,差别好大。”

“嗯。”张以舟一边听她亢奋地讲自己学了什么,一边掀起她腰上的衣服——还好不是以前的伤口出事,新伤也已经贴上药膏了。

“你知道是谁在教我枪法吗?”

“伙头军?”

齐蔚摇头,“马大开只会简单的,但我今天甚至学了一招回马枪。”她仿佛在说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平荻教我的。”

“平荻?”张以舟露出了听见秘密的神情。

齐蔚道:“对,平荻突然来教我。他还教我怎么使力才能四两拔千斤,我就是练这个的时候扭着了。不过我好得快,不碍事。”

张以舟的诧异似乎很少,几句话之间便像水波一样消散了,“闻启的武功也是平荻教的,或者说,我手底下大部分近卫,都由平荻训练。他是个好老师,但也格外严厉。”

“我领教过了。”齐蔚翻开左手掌心给张以舟看,“我做错了三个招式,被抽了六次。”

张以舟叹气,取了药轻轻给齐蔚抹上,“平荻……还是一贯的样子。你想要他教吗?”

齐蔚猛然握紧拳,“想,很想。平荻没有错,都是我的错。”

“嗯,我不插手。”张以舟点头答应。

齐蔚又笑,“明天一早我还跟伙头军去凿冰河,刺鱼。既练准头,又能给大家做鱼汤……”她躺下,把一角被子扯给张以舟。“下午,平荻说他也许会来检查我的功课。张以舟,等我能耍出一套枪法的时候,我演给你看。”

“好。”张以舟吹灭了床头的灯。

齐蔚虽累,但依然兴致勃勃地说着今日发生了什么。

一片影子忽然覆在了她身上,是张以舟折身,轻轻抱住了她。

齐蔚僵了。张以舟虽和她盖一床被子,但两人都是各睡各的。她要是动手动脚,张以舟还会翻身,只留个后背给她。齐蔚愣了愣,才慢慢回扣他的肩。

张以舟贴着她的脸颊,轻声道:“你本不必练这些。”

“反正我也是闲着。”

“你写得一手好字,不如留在府衙帮我誊抄文书。好不好?”

“不是有专门的小吏做吗?”齐蔚的手指在他后背戳着,“我练会了武功,可以保护你,也可以保护我自己或者别人。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

“蔚蔚,我答应了你兄长,要照顾好你。”张以舟道,“可你已经伤痕累累。”

“你不是也一样?”齐蔚扭头,在他侧脸轻轻碰了碰,“你腿上的伤都不准我看……以舟,我没事,真的。我多学一点,总好过日后,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

张以舟伏在她肩头,久久没再出声。

雪还纷纷扬扬下着,打在窗扉上发出微弱而细密的响声。齐蔚蜷在张以舟怀里,梦见了繁华的昭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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