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涌
此时,殿内不知谁说了一句:“画上女子与未央宫徐小姐倒是有几分神似。”
话音不大,却针落可闻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突兀,一时间众人皆翘首寻徐知栀的身影。
闻此言,主位之上的皇帝醉意散去,眼底多了几分清明:“徐小姐何在?”
徐知栀心里直打鼓,硬着头皮上前,伏地行礼:“民女在。”
徐知栀低垂着头,众人的目光明晃晃落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眼神无一不饱含探究。
皇帝眯着眼眸,声线毫无波澜道:“抬起头来。”
徐知栀无奈抬头,面容暴露在众人视线里的那一瞬,大殿中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螓首峨眉,琼鼻樱桃口,端的是桃羞杏让,周身气质清冷如雪。
这俨然从活生生画中走出来的画中仙!
皇帝神色晦暗不明,一双鹰隼隐隐闪烁尖锐探究的目光打量徐知栀,暗沉开口:
“画上之人可是徐小姐?”
画卷公之于众,殿中众人的眼神如秤杆,将徐知栀和画中人比了又比,量了又量,众人几乎达成共识:这画上之人定是徐知栀。
只等徐知栀不打自招。
然事实胜于雄辩,事情已成定局,绝非她只言片语既可以否定的。
徐知栀宽袖里的手握紧又松开,片刻后,她镇定答道:“确是民女。”
殿内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又立马哄吵起来。
“那男子是何许人也?”
“莫非是淮南王世子?听说世子与徐小姐乃青梅竹马。”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世子远在淮南,怎会是他?”
“那男子头戴玉冠,气度不凡,莫非皇室中人?”
“听闻大殿下喜穿玄色衣袍……”
“我怎么看那男子身形与二殿下无异?”
“等等,徐小姐腰间同心结下珍珠可是海家镇店之宝?”
“传闻不是说,海家镇店之宝是要留给海公子娶妻下聘的,莫非……”
说话声不算大,却能清晰地传入每位在座之人的耳中。
众人的眼神皆聚集在徐知栀腰际的珍珠之上,只怪这珍珠实乃珍品,在大殿烛火映照下可谓是流光溢彩。
徐知栀顶着众人的眼光,任由他们肆意猜测却无可奈何,心里急得恨不得以死明志。
众人讨论之声暂歇。
皇帝面色愈发暗沉,眼底隐隐透出狠厉阴鸷:“画上男子是谁?”
徐知栀眉头紧锁,额上浮起冷汗,大皇子,二皇子面色皆紧绷。
海家大公子前些日子离了京,此刻不在宴上,海夫人与海家二小姐倒是紧紧盯着徐知栀,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徐家遭皇帝忌惮已不成秘密,徐家独女徐知栀便如烫手山芋一般,谁也不会想与她有半点牵连。
眼下情景,无论徐知栀承认画上之人是谁,那人都会平白惹皇帝猜忌,也不知是谁设下此局,以小谋大。
孟停云在人群里急得扯掉一把头发,见皇帝如此发问,当即上前行礼,随后看着徐知栀,眼神责备,掷地有声:
“知栀,陛下问你话,你焉能不答?”
徐知栀眼含疑惑望着孟停云,孟停云视而不见,抬首朗声道:
“启禀陛下,画上男子乃城阳侯世子。”
皇帝面上浮起疑云。
孟停云趁热打铁:“实不相瞒,知栀与城阳侯世子一见如故,从此芳心暗许,碍于臣妇与城阳侯夫人间龃龉不合,对二人多加阻拦,才导致知栀迟迟不敢承认画上之人是城阳侯世子。”
孟停云豁出去了,左右这是孟孤芳设的局,既然孟孤芳敢做局,那便以孟孤芳为铒,逼她解局。
孟孤芳本是孟家弃女,平日作风不端,在扬州惹万人唾弃,恰逢城阳侯游览扬州,便不知使了什么腌臜手段爬上了城阳侯的床,随城阳侯一路回京,入住城阳侯府后院一年便见城阳侯夫人气得缠绵病榻,气息奄奄,没过半年便撒手人寰,孟孤芳鸠占鹊巢,一跃成为城阳侯夫人,掌管侯府中馈。
侯夫人原先与侯爷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却被孟孤芳迫害,京中人尽皆知,侯夫人尸骨未寒,孟孤芳春风得意。
世子是先侯夫人独子,彼时世子已然记事,故而对孟孤芳恨之入骨,即便孟孤芳此后多次想破冰也无可奈何,可即便如此,世子也是城阳侯府中人,城阳侯府上下一体,同气连枝,将徐知栀与城阳侯府绑在一处,才能解此局。
世子生性冷淡,身子羸弱,从不出席宴会,故而想找其当面对质也难。
孟停云便是要利用世子,叫孟孤芳作茧自缚。
显然孟孤芳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当即跪下,矢口否认:“御史夫人休要信口雌黄,世子与徐小姐从未见过面,遑论芳心暗许?”
孟停云攥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