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记

你报仇。”

絮语声充盈梦境，迈雅安静伫立在温德兰杜马海岬的石头山后，凝视着火光冲天的海岛。那一夜，岛上矿藏坑道和油气管道泄漏，引发数次连环爆炸，火红浓烟如同温德兰玫瑰一般包裹了整座岛屿。

那是迈雅最后一次见到温德兰。

她在半梦半醒间猛地扣住胸前的玫瑰十字吊坠，另一只手被冰凉的指节包住，沿着指缝不由分说地霸占她的五指。

睁眼时迈雅的病号服被冷汗浸透，紧紧包住她的身体。凝视她的灰色眼睛一眨不眨，房间里没有灯光，那双眼睛不见往日嘲弄，只有一种迈雅看不懂的怜悯。

“特拉法尔加，你见到我弟弟了。”迈雅所讲的每个字都用尽了全身力气，“我们是双生子，他的任何情绪，和我的任何情绪，彼此是会有感应的。你身上有他的气息……你瞒不了我。”

迈雅把吊坠扣在空洞的心脏位置，固执地下了结论：“他还活着。”

——我还有回到温德兰的机会。

她没有说出后半句，但罗从她的眼睛里读了出来。他难得没有驳斥她，顺着她的思路冷静提出问题：“你回去打算做什么？”

迈雅试图挣开他握得过紧的手，此时她无暇顾及罗的肢体动作，压低的声音仿佛害怕惊醒雏鸟好眠，她闭上眼笑了笑：“你记得那些信吗？那是高尔沙先生的来信，他说他喜欢温德兰，我想把这些信带回去……”

她在撒谎。

罗心里一沉，但仍然垂头聆听，帽檐遮去他眼里愤怒的冷火。

直到现在，还要自欺欺人吗？

迈雅顿了顿，像哼歌一样发问：“罗，如果你不打算冒险，又为什么要见我弟弟？”

她垂下眼睫，视线扫过他因为用力过度发白的指节，他控制着力道，没有捏疼她的手——尽管罗没有明说甚至抗拒这种感情外露，但他的担忧十分明显。

不是因为少年时出生入死的交情或者长大后的容貌和阅历，只是因为他们是他们。特拉法尔加·罗在担心她，不是因为医生的身份，仅仅是他在担心她。

她早就察觉了，她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一颗因为发觉温德兰谜团错综复杂而忧惧的心平静下来，迈雅侧头，用侧脸蹭了蹭罗的手背。过往的事情层层堆积，就像是海面升腾的乳白色泡沫，很美，但在光下却极易破碎。

她突然舍不得让红心团和罗陪她一起去温德兰了。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迈雅再度睁眼，她眼中虚浮的光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罗的信任。

“在夏洛特·玲玲产业上撒野的海/贼是凯多的流窜手下。据我所知，‘百兽海贼团’里用毒精湛至此的只有大看板‘疫灾’奎因，这一伙人怕不是背着领头的出来为非作歹。毒你解得怎么样了？”

问题问到点子上说明她恢复正常。罗挑眉，颇为不满地朝轻视他能力的人啧一声。

“这伙人人数不少，我从他们领头的那里问出了一个情报，现在我对‘七武海’这件事多少有了点兴趣。”他露出属于“死亡外科医生”的笑，提起一个麻布袋。内容物不同频率的跳动引起布料毫无规则地起伏。

手术室不知道从哪里刮起一阵寒风，迈雅瑟缩一阵，对布袋内的物品有了明确判断。

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特拉法尔加，这样拿着真的很恶心。”

罗看似心情不错，“不猜吗？”

迈雅实在不明白拿着一兜子心脏有什么值得炫耀的，除却表达对这伙倒霉海贼撞上变态医生的塑料同情，她自己的心脏也还在罗手里。这种处境对比着实令人无语。

至于猜他的思路……迈雅扶着罗的胳膊借力起身，打量正对她那面墙上标注绿色箭头的海图。

绿色标记汇聚在一个港口状的地名上，迈雅眯眼，借着微弱的微生物磷光拼出那几个字：“洛基……洛基港？”

身旁的男人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冷笑：“马林佛多那些人，据说搞出了最新型号的潜水器。”

迈雅扭头，试图在端坐在黑影里的男人脸上看出点情绪。

罗随意地垂下手里的麻布兜，舒展削瘦身体抻了个懒腰，从长裤里掏出一张剪报递给迈雅：“他们要在洛基港实验，而凯多的部下也在洛基港城内现身。”

迈雅这回听懂了，她忽然理解了佩金的头大。

“特拉法尔加，我现在觉得，你应该把自己的工钱扣没，全部给大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