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记

迈雅出海前往海/军总部那天，德雷斯罗萨罕见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雨，雨下得突如其来，雨势占领德岛以南的全部航线，堂吉诃德家族的出航计划几乎全部搁浅，除了一个人。

在烧成火焰般的闪电中，被迫在暴雨天出行的倒霉蛋一寸一寸拉开木质刀柄，锋锐刀刃上赫然映出湿漉漉的金色眼瞳。

她甩开头发前额上的冰冷雨水，有几颗飞落的水珠啪嚓碎在利刃上，向前溅落在手心的电话虫，打湿成酒红色的电话虫勾着嘴角，家族标志在笑，它也在笑。

多弗拉明哥收到庆典提前结束的消息和七武海召集令时正在名下海岛悠闲度假。夏岛晴空万里，心情甚好的他将在香波地的一众杂事统统交给迈雅，听着电话那头的暴雨大作声，吸溜一口鸡尾酒色泽的百香果果汁，感慨“生活就是需要微笑的”。

微笑个屁。

被boss安排了繁重任务的迈雅举着话筒不怒反笑，那边多弗拉明哥听她冷笑更加开心，故意用力吸干最后一滴果汁。

“香波地的HUMAN SHOP店有家老主顾，你懂我的意思，天龙人在我的地盘出现记得维持秩序。别轻易毁了我的生意，这可不是以前那些被你玩坏的‘仓库’。”

在迈雅嘴角抽搐刚要挂断时，多弗拉明哥冷不丁的提醒让她高高扬起的手在半空戛然而止。

见另一边没了动静，多弗拉明哥沉吟两秒，才继续他浑若不自知在强人所难的话语：“不维持也无所谓，战国元帅排兵布阵，天龙人治下的生意，料想海/军也没这个胆子给我搅黄了。”

“至于天龙人？我想你总有办法应对，我亲爱的厨娘小姐。”

电讯信号里高高在上的低沉笑声被彻底切断时，沃夫冈上前一步张开手掌收好电话虫，在他的视野里迈雅脸上的血色一丝丝褪尽，她唇瓣紧抿，透着疲惫无奈，细挑的眉峰添了几笔她惯有的严肃清冷。

沃夫冈知道迈雅在隐瞒一些事，而家族——如果迈雅身处的这个海贼团能有一丁点“家族”的影子的话——是不该这样一次次揭穿她的秘密的。

可是多弗拉明哥不喜欢秘密。

他喜欢“掌控”。

连带着那三个作威作福的最高干部都喜欢“掌控”。

沃夫冈从不空穴来风。家族内部人多嘴杂，传言多得像猩猩背上的虱子，多弗拉明哥和眼前担任着下任红心军“柯拉松”代理的迈雅之间有微妙的平衡维系，他也做过极端的猜测，但现在看来，那些流言蜚语也只是流言蜚语。

“啪嗒。”送报鸟扑扇翅膀催促，坚硬的鸟喙啄痛他的手背，沃夫冈随手塞了几枚铜币银币到鸟儿胸前鼓鼓的口袋内，捡起报纸翻开整理。一瞥见标题上加粗的字母，他快步走到靠着船舷发呆的迈雅身边，边说边观察她的反应。

“白胡子海贼团自‘火拳’下狱后就失去了所有行踪，海/军目前也很不安定。”他抬头望向香波地群岛近在咫尺的亚尔其蔓红树，那里，树根分泌出的天然树脂形成的泡泡将整座岛屿笼罩在梦幻的泡影里。

迈雅翻过几页报纸，快速浏览特别专栏上的报道，报纸印刷的照片向四海和世界展示着海/军总部的舰队布阵。

“战国元帅动真格的了。沃夫冈，在香波地群岛的停留时间越短越好。”她说话时余光扫过身后的船员，“香波地群岛目前的兵力薄弱，海/军总部没有多余的兵力来负责这块‘乐园的终止地’，”她眉头蹙起，“告诉大伙，随时做好通过‘正义之门’的准备。”

直觉也好机缘也罢，近来在伟大航路闹得风生水起的超新星们即将在此地风云际会，迈雅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想，即便她没有直接挑明，沃夫冈也能将她的命令妥善传达给家族船员。

五年来靠着她和沃夫冈日益培养起来的默契，有他的解读和调和，她才能在面对管理红心军干部这个令人头大的问题时忙里偷闲松一口气。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也明白她在做“管理者”和“领导者”这件事上仍然有很多东西要学。

但眼下……迈雅抬高帽檐望向参天的红树，细长的脖颈旁一颗滚圆的泡泡炸开，四溅的冰凉汁液惊得她一缩脖子。

眼下的问题不仅仅是提升自我这么简单的事了。

她摆手挥开周围的泡泡，重新审视对“超新星”的大肆报道，最终定格在对“红心海贼团”的文字叙述上，附图是一张扎眼的通缉令，表情一向势在必得表情的男人很明显没有发觉被偷拍。

她慢慢举起右手，在眼前五指并拢扣在手心又缓慢放开。香波地碱味的海风散发潮气，被浸湿的手掌粘稠不已，迈雅在斗篷上随意擦了两下。那道她自己用匕首划开的伤口早已痊愈结痂，白皙手心里一道新长出来的肉粉疤痕十分醒目，烹调或握刀时新肉被不同力道摩擦，像小猫奶香味的肉爪挠在手心里，勾在心尖上磨人。

余光里闪过一抹金黄，迈雅还来不及无视，身后眼尖又无比机警的部下就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