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市子众人聚闲话,鸿胪街隋遇刺使臣
......不然怎么没听说有哪家贵公子仰慕公主的传闻呢?”
“那是他们有自知之明,晓得配不上呗。”刘大娘瞥见卖茶老倌眉头倒竖赶紧抢过话来,“咱公主不似寻常娇娥,却像个女英雄哩,你们说,英雄得配什么?”
“配美人。”闲聊的人群中不知谁笑着答了一句。
“说的好。”刘大娘也笑了,“男子多俊朗,能称美的却少见,公主的姻缘可不得需要磨一磨嘛......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家世样貌俱佳的公子,且刚好跟公主年岁相当。”
“谁?”众人闻言无不精神一振,好奇起来。
“这位公子打小游历在外,咱汴京街面怕是对他不大熟,但他妹子却是鼎鼎有名的,兄妹二人乃双生子,故这位公子不似寻常公子那般轮廓硬朗、眉目凌厉、只俊不美......”
“哎呀,你快说是谁呀?”一干人见刘大娘拖长嗓音卖起了关子,不禁急切非常,纷纷催促。
“这位公子啊,出身将门......”刘大娘环视了一圈竖着耳朵的听客们很是满足,正待大讲特讲,谁知忽被鸿胪街传来的惊叫声打断——
“有人行凶!”
“杀人啦,杀人啦!”
“什么?可是悍匪乎?!”
“贼人劫掠,大开杀戒了,快跑!”
却说众人所在正是鸿胪街与土市子的岔口处,街道里各式不一的呼喊和急奔而出的人流令方才还在闲聊的诸位齐齐变色。
天呐,托皇帝仁善、府尹精干、金吾卫尽责的福,汴京城可十几年没出过当街命案的恶性事件了!
事非小可,听到动静的人们无不着慌起来,摆摊的撂下了摊子拔腿就溜,提篮的挎起了篮子跌撞着奔逃,推车的犹豫了片刻,一跺脚还是不甘心弃走,拼着力气两手紧攥车把闷头向前怼进。还有那逛街的各色人等,个比个地惊惶,脚步乱窜之余还不忘抖着嗓子示警:
“贼寇入城,哎呀,快逃命呐!”
“杀人如麻速速离去!”
在越来越离谱的呼喊声中,随着奔逃人群一道的某青衣少年满脸古怪,忍了再忍,嘴角还是忍不住抽动起来——
梁国人未免也太怕事、太能传谣了些吧!
什么悍匪?什么贼寇?别说刺杀成功了,那狗官流没流血都还不一定呢!至于怕成这样吗?
然而很明显,此刻眼前如同一瓢水泼进滚油锅般炸开的混乱告诉他——真的至于。
土市子本乃一方正的大片空地,托毗邻的鸿胪寺与仅隔一道街的丽景门与汴河的福,此处四通八达,各色人等南来北往络绎不绝,贩夫走卒常年落脚,久而久之便成了京里数得着的热闹集市。
近日恰逢公主及笄将至,地方官吏也好各国使臣也罢,一时间都齐聚汴京恭贺,引得喜好热闹的闲人们和想趁机大赚的商贾们纷至沓来,土市子愈加地人头攒动。若在平时,此处摊位虽多,摊贩们各安其位,倒也杂而不乱摆放井然。可如今,当危险的信号迅速刮过每一个人的耳畔后,整个土市瞬间乱做一团,再无半点秩序可言。无数的百姓胡乱叫喊着、拥挤着、冲撞着,仿若遭逢雪山崩顶,稍慢半步就能泯灭其中。
更糟的是,土市子仅有三条出口,大致成一个“丁”字形。鸿胪街与马行街均是敞阔大道,二街隔市遥望凑成了丁字的“一”。小甜水巷则是丁字的“丨”,不仅街面颇窄,更有散贩分布街边叫卖。故小甜水巷虽与鸿胪街离得近些,但混乱之下立时就堵住了。马行街虽街道较宽,怎奈离得远,朝土市子而来的人们仍不明就里,还以为有新鲜热闹好瞧,这里外一挤,竟也寸步难行!
却说先前还在吐槽“梁人怕事”的青衣少年如今夹在四面拥堵的人群中眼瞅着土市如同一个收紧口子的布袋将他整个兜在里面,不禁急的冷汗直冒,透湿脊背。他再没了旁的心思,只连连暗呼糟糕。
烈日高悬,头顶阳光射得越发毒辣了,一盏茶、两盏茶......料定怕是十盏茶过去也疏通不了逃不出去的少年深觉再耽搁不得,强压住内心的焦躁,预备停顿住脚不再随人流裹挟着前进。
很快,他拿定主意深吸运气,反向挤出了人群,继而伸长脖子举目四望起来。忽然,右后侧街角少人处停着的一辆青漆楠木马车引起了他的主意,那马车颇为低调,车间并无繁杂珠板流苏装饰,仅车窗镂空花纹处衬有点点鎏金,所御之马显然不凡,通体枣红毫无杂色,身处如此乱象仍旧乖顺非常。
少年盯着马车思考了一瞬,很快打点起精神,从靴中掏出一把短刃在手,小心翼翼地绕向车后,趁车夫拴马不备,掀开帘子身轻如燕跳上车来。
“别喊,别动。”他压低声音尽量使面容显得凶恶,目光灼灼盯住车内人,然后,眸中闪过了一丝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