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尺

对此，虞青的反应是沉默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拔腿就跑。

萧邈神色不动，甚至端起茶来喝。

“凝晖堂的屋顶虽然不会掉砖瓦下来，但外面的房子可就难说了。”他淡淡道。

虞青知道他说的不是掉砖瓦的问题，毕竟人被砖瓦砸死还是少见的，但外面各种天灾人祸，也难说，而且她现在没有自保能力，出去在妖族眼里看来，就是行走的十全大补丹，不如傍着萧邈最安全。

所以她嘿嘿笑了两声，又跑了回来。

“你还给我了，我就放在他那里一下，不是送给他的，是为了正事，真的。”她举起手来：“我发誓。到时候一定拿回来，再送给你。”

“我不要龙鳞。”

“那你要什么？”虞青笑起来：“我总不能把小白送给你吧。”

小白急得吱哇乱叫，显然是在抗议。

“狐狸尾巴。”萧邈道。

“别开玩笑了。”虞青道：“我也没要你砍个手送给我啊。”

“我是说，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萧邈瞟了一眼，道。

虞青一看，惊呼一声，连忙收回去了，尴尬笑道：“也不知道那个老泥鳅哪这么厉害，把我都快弄废了，等着我吧，等我度完雷劫，第一个把它抓出来吃掉！”

“你跟萧钺走得这么近，不会是在密谋什么吧。”萧邈开门见山道。

“诶，”虞青连忙保证：“我对你绝对忠诚，真的，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什么小事？”萧邈问道。

虞青也知道今晚早晚是逃不过了，咬了咬牙，刚准备和盘托出，那边林舜闯了进来。她现在真是五感都钝了，还不如萧邈先察觉到，她还是林舜闯到面前才反应过来。

“什么事？”萧邈问道。

“礼部陈云驰大人上门。”林舜道：“他说是为贡院的事来请问殿下的。”

“哦？”萧邈答应道，眼睛却看向虞青。

虞青知道再瞒不住，眼见萧邈要跟着林舜去见那什么陈云驰大人，连忙拉住了萧邈的手。她不知道这动作在守礼的人看来多亲昵，不然林舜不会吓了一跳。

但真让他吓了一跳的，是虞青的话。

“我知道林舜每年都做春闱的题目，所以我把他的文章拿走了，放到了贡院的卷子里。然后贡院的神将阻拦我，被我打散了，所以贡院的最后一个晚上，是没有神将镇守的。”她一口气说完，不等林舜瞪圆的眼睛恢复，又连忙解释道：“但我不是闯祸，于公来讲，我是帮忙文昌星归位，是干好事，天道不会惩罚我的。于私来说，我也想解开林舜的心结，你不是给林舜练胆吗？我也想给林舜练胆。”

她这一番话，简直石破天惊，饶是林舜聪明绝顶，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呆在了那里。

虞青说完，忐忑地等待萧邈的反应。但萧邈的神色平静得很，似乎并不意外。

“手。”他道。

虞青以为他是要给自己什么东西，伸出了手掌。

萧邈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掌，道：“林舜，就拿个戒尺来。”

虞青立刻缩回手，藏在背后，道：“干什么，你想打我？我又没干错事，我说了，从天道从人道都说得通，干嘛打我。”

“我没说你干错。”萧邈淡淡道。

“那你还打我。”

“你学我给林舜练胆，确实是我做了不好的示范。”萧邈接过林舜递来的戒尺，平静道：“打你是因为你擅作主张，但我们读书时的规矩是这样，师父打了你，就帮你扛。”

“殿下……”林舜显然并不完全赞同，事关春闱，事小不了。

但萧邈并不理他，而是抚摸手中的戒尺，乌檀木十分油润，打起来显然是痛的。

但虞青还是迟疑着，伸出了手。

她从来没体会过凡人的痛，更没体会过凡人的责罚，原来这样提心吊胆，看着怕，不看更怕，她闭着眼睛，把头别去一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提心吊胆等待了半天。手心都发起抖来。

但戒尺最后只是轻轻落在她手上，像一片树叶，或者一个恶劣的玩笑。

萧邈笑了起来。

“以后有事不要瞒我了。”他淡淡道。

侍女拿了衣服进来，他换的是见客的衣服，皇子都穿蟒，他爱穿玄色，绣着的银蟒伏在他背上，辉煌而威严，身形修长，面容英俊，像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手腕上还缠着一卷绷带，不知道是哪里受的伤。阳光从凝晖堂的云母窗照进来，他整个人漂亮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第一次做凡人的虞青，也第一次意识到了凡人的气势。

“让陈大人在正厅等着。”他吩咐林舜：“就说我正在换衣服，马上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