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深夜,萧邈在床上被砸醒了。
尽管他已经习惯虞青的来去无踪,但这样突兀的降落还是第一次。
萧邈最先闻到的是血腥味,这味道非常奇怪,不像是血,更像是树枝折断,树叶被揉烂的味道,但触手的温热液体显然是血。
虞青整个人都奄奄一息,像一只重伤的小兽,痛得打滚,萧邈点起灯,看见她浑身都是伤口,在脸色苍白,青色的液体从她伤口流淌出来,她痛得蜷缩成一团,小白从她袖子里游了出来,急得满床乱窜,吱哇乱叫。
“御河的老泥鳅疯了,他把主人咬伤了,魏如意救了主人,但他不给主人治伤!主人要吃丹药,要吃大妖!”
萧邈立刻翻出御赐的丹药,天熹帝炼丹上瘾,给皇子们也赐了不少。摆在床上,小白凑过来闻了一阵,破口大骂。
“没有用,都是垃圾,假的假的!”她一瞬间说出许多萧邈都没听过的东西来:“要吃鸾鸟,要吃鵸鵌,要吃鹿蜀,要喝龙血才行……”
萧邈比她冷静得多:“这些我都没有,龙子的血行吗?”
“什么龙子?”小白不解。
萧邈没有和她多说,毕竟虞青已经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他直接解下床头悬着的剑,拔出剑来,割破手腕。小白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鲜血涌了出来,他把手腕递到虞青面前,虞青被伤得奄奄一息,吃东西反应倒快,立刻噙住了他的伤口,吮吸起来,像一只贪婪的小野兽,死死抓住他手腕。随着几口鲜血下肚,她终于安定下来,不再发出濒死的喘息,身上的伤口也不再流血,而是开始慢慢愈合。
“你身上有龙气,但还不是真龙。主人的伤口愈合要很久的……”小白在旁边道。
“要不我把我父皇抓过来放血?”萧邈平静反问。
小白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乖乖缩到一边,她其实是有点怕萧邈的,平时虞青在,她有靠山,现在一个人面对萧邈,还是有点慌。
萧邈喂了虞青一顿,把她放回床上,盖上被子,本来该让侍女进来给她换衣服的,但这事也不能张扬,虞青显然是闯了祸回来的,不然她也不会鬼鬼祟祟和萧钺去联合了。
虞青现在安定了不少,但仍然昏迷着,萧邈打了手巾来给她擦脸,她迷迷糊糊地问道:“娘?”
“我是萧邈。”萧邈淡淡道,看她蜷缩成一团,平时张牙舞爪,现在伤痕累累,看起来实在可怜,摸了摸她额头,道:“睡吧。”
虞青抱着他的手,安静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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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中天,虞青才醒来,第一反应就是痛,全身都像被人摔打了几百遍一样,骨头都散架了。然后才慢慢觉察到各处伤口的位置,她动手想摸摸背上的伤口,结果一抬手,直接痛得惨叫起来。
“醒了?”坐在榻边看书的萧邈抬起眼睛看她。
虞青本来想跟他告状,关于昨晚御河的老泥鳅忽然发疯,把自己咬了一顿的事,但她忽然怔住了,腾地坐了起来。
她脸上的神色很奇怪,像是震惊,又带着一丝恐惧,十分难以置信,她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萧邈,再看了看周围,她表情一瞬间变得非常凄惶,尝试着捏了个诀,什么也没发生。
“不可能。”她直接跳下床,也顾不得痛不痛了,走到萧邈面前,又退后几步,道:“你说话。”
“你怎么了?”
虞青不敢置信地抱住了头,蹲了下去,她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时无法接受。
萧邈把她拎了起来,让她坐在榻上,移了一杯茶给她。
虞青整个人还是懵的。
“我的法力消失了,萧邈。”她像是要崩溃了:“我望不见气了,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我像变成一个凡人了。”
萧邈虽然从来不知道她的视角是什么样子,但也隐约能窥见些端倪,比如她能望气,能听清很远的声音,有时候她能跟王府豢养的鹦鹉交谈,也能拍着桃花树的树干,说出树底下长虫了的事。能预测风雨,也能占卜祸福,她和凡人的区别,大概就跟正常人和盲人的区别一样,她是多了几种感官的。
如今这些感官消失了,对她来说,大概跟瞎了打击一样大。
“应该是暂时的,你昨晚受了重伤,虚弱一阵很正常。”他淡定得很。
但虞青仍然崩溃地抱着头。
“做凡人原来是这种感觉吗?”她只是不敢相信,看着周围:“你们看不穿帘幕和墙壁,那后面藏着人怎么办呢,你们听不见呼吸和血流动的声音,那如果有人悄悄靠近你们怎么办呢?你们也看不见祸福因果,那你们怎么知道这房子会不会垮,会不会有砖瓦掉下来砸着你呢……”
她一面说,萧邈一面了解她平时的神通都是哪来的了。
“如果有人打你怎么办呢。”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凡人的身体这么脆弱……”
她不信邪地把手狠狠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