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
但萧邈今天却比谁离开皇宫都晚。
本来天熹帝一出来,众皇子都聚集在了天熹帝起居的勤政殿里,虽然也并没有什么亲近的话好说,毕竟天家无父子,天熹帝真正有舐犊之情的,也只有太子一个人罢了,也许萧邈也沾到一点,毕竟他除了问太子近来的境况,也只是问了一句萧邈:“最近看什么书呢?”
“回父皇的话,看西山文集呢。”萧邈答道。
西山文集是太傅陈溪山的文集,太子的学问传承的就是陈溪山,这次春闱的主考官也是陈溪山的族弟,一脉相承。
天熹帝听了,便点头道:“陈溪山的文章是不错,跟那些腐儒不同。”
太子闻言便起身垂手听训,是弟子礼,毕竟圣上评价他师父,他没有站着听的道理。
可惜萧邈的师父已经成为了不能提的名字。
父子们谈了几句话,天熹帝便有点厌倦了的神色,众皇子见机,都纷纷告退,萧邈也和众人一齐往外走,太子却跟了出来,道:“阿七等一等。”
赵王的案子后,他们之间一直再无往来,他怪萧邈过于公事公办,萧邈也觉得他干的不是储君该干的事,彼此生了嫌隙,再难回到从前。今日难得攀谈,连跟着太子的内侍都有点惊讶。
萧邈真就停下来等他。
“母后请你去她宫里用个晚膳,说御膳房有些老人要走了,怕你吃不到喜欢的菜了,让你去吃顿饭。”太子说着兄弟间才会说的话。
“知道了。”萧邈道。
但晚膳时太子并未出现,只有萧邈和皇后两人,如寻常母子一般,皇后问了萧邈的近况,又问身体怎么样,不要沉迷练武,还是多看书。甚至还问了问萧邈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她让内务官送了名册过去,怎么就是不肯选一个先定亲再说呢。
萧邈也像寻常人家的儿子一般,对皇后十分尊敬,问到亲事,无奈笑了,道:“可能时机还未到吧。”
“什么时机,你是皇子,又不是霍去病,要‘匈奴未灭何以为家’,早点成家,开枝散叶,也好让我放心。”皇后不赞同地道:“或是你看中了谁,不好明说,只管告诉我,凭她是哪家姑娘,我都替你去周全。”
这口吻和颜老太君倒有几分相似了,萧邈只能笑着,招架不住,把话题转移到菜上面了。
吃完饭出来,外面天已经黑透了,皇后亲自送他到二门,道:“有时间只管来这看看母后,这里永远是你的家,至亲兄弟,有什么解不开的嫌隙呢,你们俩就是性格太像了,才闹得这么僵。”
萧邈只垂手称是,并不反驳。
他们不是什么太像,恰恰是因为在关键的问题上,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出来果然就遇到太子,他正在庭院里,看着一株结满果子的杏花,萧邈母妃早逝,是在这宫里长大的,这株杏树他们俩都爬过,如今也都长成了高大的青年,时光一去不复返,树还是当年的树,人却已经分道扬镳。
太子不说话,萧邈也并不攀谈,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只听见太子淡淡道:“依我的意思,是不要请你来的。”
萧邈神色淡漠,似乎并没有被这句话刺伤。
“我知道。”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