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

魏王骑着马，匆匆在大理寺下了马，带着随从进了门。他身份尊贵，外面人都不敢拦他，就大理寺丞稍微有点犹豫，赔笑道：“殿下侵早到此，不知何事。”

“我来看我兄长，还要跟你们打招呼吗？”魏王跋扈得很：“还不快让开，别耽误我们兄弟说话。”

但他进了囚室，一看到赵王合衣睡在地上的褥子上，顿时就眼睛都红了。

“五哥，我来看你了。”他叫起赵王，赵王脸色灰败，眼睛通红，见了他只是说不出话。

魏王握住他的手，像是要靠近说话，贴近他耳边，却道：“五哥你别说话，你听我说，时间不多了，你换上我的衣服，跟我随从出去，外面有人接你，我给你准备了快马，一路关卡都打点了，你直奔云州，我舅舅会在那里接应你，你带上这令牌，只要过了陇西，这面令牌没有去不了的地方。”

赵王惊得说不出话。

“那你……”

“你别管，父皇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们身量像，你穿上我衣服混出去就行了，纵使被人发现，大不了动武，我带的都是高手……”

魏王一面说，一面已经脱下外袍，但赵王却按住了他的手。

“阿六，你别傻了。”他毕竟是兄长，真到了这时候，比魏王理智得多：“这事是天大的干系。”

“怕什么，我打听了，父皇本来也没想杀你，淑妃娘娘一直在求情，我娘天亮也要去呢，怎么都要把你保下来，你先逃出去，看情况好不好，不好的话，去边疆立了军功再回来，父皇也会原谅你的……”

“我哪里立得了军功。”赵王苦笑道：“况且就算逃出去，以后也是个废人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不如在大理寺等父皇发落。”

他一说完，魏王顿时怒了。

“什么等候父皇发落，你就是舍不得叶娉婷，你心疼她，她可不管你，我可听说了，叶相已经在纠集文臣上书了，她是个女人，罪大不到哪去，到时候贬为庶人就行了，父皇总不会当着老叶相的面发卖他的外孙女，真正危险的是你……”

赵王并不争辩，只是摇着头，苦笑着不说话。

魏王气得在牢房里团团走了两圈。

“五哥，你听我一句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东宫……”

“小六，你也听五哥一句话。”赵王忽然抬头望着他，道：“跟着萧邈，能活。”

“什么？”魏王不解，只见赵王脸色苍白，额上沁出汗珠来，连忙奔过去，道“五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中了毒”，但他一扶住赵王，就摸了一手温热的鲜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赵王已经摸了他随身佩戴的匕首，捅入了自己腹中。

“去，告诉父皇，赵王府的事，我一人担了，让他不要为难娉婷。”赵王嘴边流出鲜血来：“记得，小六，不要跟东宫斗，跟着萧邈走。”

他的声音渐低下去，原本鲜活的面容也迅速黯淡，整个人身体一沉，失去了气息。

魏王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几曾见过这种生离死别，顿时眼泪滚滚落下，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又痛又愤怒，牢房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看守，大理寺丞匆匆赶来，见了这景象，惊得非同小可，知道魏王在这更难解释，连忙将他推出牢房，道：“殿下快走，等上使来了，说不清的。”

所谓上使，不过是宫内净卫，叶九的势力，太子的眼线。百官谁不知道此案赵王落了败，都觉得是天熹帝偏袒。

魏王虽然年轻，但身边却有几个得力随从，都是姚家的人，见多识广，也有经过战场的，匆匆带着他出了大理寺，扶上马，仓皇离开，魏王失魂落魄，手中都是黏腻血液，浸透了血液的锦缎冷腻地贴着他皮肤，这是自己最亲近的兄长的血，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事实。

侍卫中最年长的人见他这样子，怕他吓出好歹，等离开大理寺一段路，连忙找个僻静地方，扶他下马，让他靠在坊墙上，拿出牛皮酒袋灌了他两口烈酒，又用力拍他胸口，拍了十余下，魏王才终于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像受伤的兽类一样嚎哭起来。

“王爷小声。”侍卫连忙阻止他，自己也心酸起来，其余年轻侍卫平素也常跟着两位王爷打猎骑马，想起赵王昔日风采何等爽快，都忍不住抹起眼泪来。

魏王咬住牙齿，把嘴唇都咬出血来，恨道：“姚臻，此仇不报，我萧钺誓不为人！”

他少年意气，急得那叫姚臻的年长侍卫连忙捂住他的嘴，道：“殿下慎言。”

姚臻一面说，一面指了指东边，魏王会意，不再多说，翻身上马，但眼中恨意却未曾消散半分。

众人驰马而去，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味，最终渐渐消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