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辇
萧邈回到帐篷的时候,外面已经跪了一地了,楚王的帐篷外面停着两架御辇,上面都是五爪金龙,规格稍低的那一架是太子车辇,另外一架,毫无疑问就是皇上的龙辇了。
他解下佩剑和弓箭,交给守在帐外的侍卫,自己进了帐篷。
果然都在里面。
天熹帝已经是花甲之年,须发都已经花白,身体也不如中年时强健了,萧邈与他三月未见,彼此都有些陌生,进去行了礼。年轻的七皇子身形修长,行礼的动作也洒脱干脆,带着军中习气,俨然已经是英俊神武的青年郎,天熹帝心中也难免生出点感慨来,道:“赐座。”
萧邈选了他右手下第一的位置坐着,这是惯例了,宫中饮宴也是如此,皇上左手是给魏王的,右手是萧邈这个七皇子,至于坐在他身侧的,自然是当今的太子,曾经的四皇子,燕王萧旒。
冕旒是天子礼冠,皇上给他起这个名字,传位的心思昭然若揭。太子前面三个皇子,都是皇上潜邸时所生,出身卑微。太子是嫡长子,三岁封太子,又起了这个名字,看起来皇位是没有悬念了。
唯一的问题,是太子从小体弱,宫中阴暗的传言,是皇后为了夺太子的位置,服用了促产的药物,所以萧旒出生时并不足月,才自幼多病。萧邈少年时和他一起在皇后宫中长大,情谊又更不同。当着皇上的面,不便交谈,太子嘴角带笑,萧邈也只是微微点头。
帐篷里人多,又有火,温暖如春,太子身上仍然披着狐肷披风,脸色微微有点苍白。大周以武立国,天子也有四季巡狩,如今皇上也上了年纪,按理说是太子代劳,但太子这身体也力不从心。往年都是由萧邈和魏王交替着代天熹帝狩猎,今年不太平,赵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京中人心浮动,魏王和赵王是比同胞兄弟还亲的情谊,皇上犯不着在这时候多生事端,偏偏萧邈又去巡边了,所以狩猎的事就扔下了。
天子难为,如今皇子都大了,太子病弱,难免各有想法。山雨欲来风满楼,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连虞青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也敢当着自己的面,就议论起皇子夺嫡的事来。
萧邈也不知道自己搭错了哪根筋,忽然想起虞青来,这样的场合,竟然有一瞬间走了神。
“……萧邈前些天在塞上劳军,塞上苦寒,朕当年御驾亲征时也是见识过的。能退了胡兵,小阿七功不可没。”就这一瞬间的功夫,皇上忽然把话转到萧邈身上。
“那是自然。”“阿七向来擅长军事……”其他皇子也纷纷附和。
“父皇谬赞了,儿臣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而已。”萧邈向来性格冷漠,明知皇上这话是在为前两天的冷淡做挽回,仍然没有领情。
天熹帝的脸色略沉了沉,皇子们也都察觉了,各自在猜测原因,有消息灵通的,如魏王,就已经猜到了。
“来的路上落了冰雹,天气这么差,二皇兄怎么想起来要打猎?”太子忽然施施然问道。
他是自幼就跟在天熹帝身边的,也是一直被当做天下之主培养的,说话行事,都有帝王的气度。
楚王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
“不过是闲来无聊,想活动活动筋骨。”他见天熹帝神色不好,以为他是嫌自己不务正业,又补上句:“练了本事,以后也好去沙场,为君王分忧。”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一个个都想着去打仗,难道是盼着有仗打不成?”天熹帝冷冷道。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气的是萧邈态度冷淡,现在是在迁怒,谁碰到气头上都要倒霉。所以帐中气氛顿时为之一滞,楚王愣了一下,连忙起身离座,想要告罪。
天熹帝中年时精明强干,气度恢弘,虽然不算什么慈父,但至少行事是有迹可循的。近年来不知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忌惮诸子夺嫡,就有点喜怒无常起来,魏王赵王这种有母妃提点、有舅家依靠的就还好,对朝中风向十分敏锐,楚王这种年长又出身低下的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触怒了他,所以总是战战兢兢。
好在救星很快到了。
“赵王驾到。”
外面内侍高声报道。
诸皇子中赵王行五,魏王行六,都是贵妃所出,紧跟着太子萧旒之后。赵王外祖家是文官,魏王家是武将,都是高门仕宦之家。母妃在宫中感情极好,两人年纪又只差了半个月,自幼一起长大,胜似同胞兄弟,所以一听见这消息,魏王就起身迎接。其他皇子也都纷纷起身。
内侍打开帐门,赵王大踏步走进来,锦袍狐裘,只是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利落地给天熹帝行了礼。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圣体安康。”
“起来吧。”天熹帝神色和缓许多:“娉婷身体如何了?”
赵王的王妃,正好是他的表妹,当朝叶相的长孙女,叶娉婷。叶相当年是太子太师,与天熹帝有师徒名分,长女又入宫为贵妃,正是赵王之母娴妃,叶家子侄也常出入宫廷。所以天熹帝对叶家的子侄辈都非常熟悉,直呼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