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今夜星光

“阿顺！”阿东低声呵斥道：“不要乱说话。”

俞珩皱着眉，他其实一直就注意到阿东应该是身体不适，不过看表面看不出有什么伤口。

阿顺倔强地抬起头，抿着嘴不说话，明显是不太服气。

“发生什么了？”俞珩记得之前听人讲过，北平最大的火柴厂丹凤，有一半是童工，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童工便宜，老板们为了降低用人成本，自然是手段其出。

阿东摇摇头，眼神倒挺坚定：“跟人家没关系，我反而要谢谢段老板，不是他给了我这个工作机会，我们这些人根本活不了这么久。”

阿东解释道，丹凤火柴厂实行的是夏天十四小时，冬天十二小时工作制，主要是因为省夜晚点油灯的钱，这种工作强度很高，厂里面虽然包吃，但伙食几乎没有油沫，很多人身体扛不住就只好退下来。

“这些天天气变化的快，我们又没有柴，厂子里火热，一出厂子冷风就可以吹到骨头里去，于是就烧了几天。真不怪别人，是我自己没用。”

十二小时工作制，俞珩几乎难以想象在这样的工作强度压迫下的人是怎样一个精神和身体状态，更何况阿东还这么小。

从阿东家出来，他本打算回贫民窟找钟四，算是跟他告个别。

之前他想着要过一个星期，现在想来，他想要知道，想要看到的东西已经清楚地浮现在眼前，再待下去也没有意义。其实之前他买包子的时候就已经破戒了，用钱来买一个别人的血淋淋的真实生活，违背了他刚开始的初心。

不过他路过不议胡同，想着一群小孩只有一条裤子的状况，还是认命的走了进去。

就在他沉思着走路时，一辆小轿车正从他身旁驶过去，车里的女人朝窗外一瞥，饶有兴味的笑了笑。

“刘叔，父亲他怎么说？”

“小小姐，老爷的意思是先在今天的家庭聚会中商议一下，如果没有异议，再请俞先生到家里来吃个饭，大家也好认识认识。”

张悦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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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安心里着急，怕看见事情原委的人找不到了，却只能强行按压住自己的心思。不管怎么样，爷爷还活着。

他虽然懂事的早，但毕竟是一个小孩，大夫没有给他开药也没多说什么，他就天真的以为自己的爷爷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因此怨气虽重，却只对他人，不对自己。

林嫂十多年的老邻居了，原本是一个带孩子的寡妇，但年轻时受了二老的庇护，倒也平平安安过来了，现在大儿子成年了，日子也越发好过，她是个知恩的人，当即表示帮忙操办葬事。

贫民窟每年用一张破草席卷出去的人数不胜数，能有口薄棺都算是体面人家了，林嫂既然这样说了，就说明不只是口薄棺。

洪氏却摇摇头拒绝了，这些年她瘫痪在床，又时常咯血，一条命全靠无数药材和一口气吊着，本来只够过日子的钱就更加雪上加霜，现在洪大武眼看是活不过今天了，她这条命在留下来就是给孩子添负担，洪安和洪玉都是她捡回来并看着长大的孩子，她不能也不愿做他们的拖累。

“妹子，来，我跟你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在床边的两兄妹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洪玉爬到火炉旁将两个红薯放进去，又爬回来等着。洪安一直牵着爷爷的手不曾放下。

今夜星星极多，哪怕是夜晚也能照亮人的脸。

俞珩在阿东家享受到了“尊贵”待遇——唯二的一块木板被让给他睡。

他还记得拿着衣服回来时一群小崽子又惊又喜的样子，有柴火又有吃的，阿东烧就好得差不多了，这时也能半坐起来，索性无事，就聊了聊天，互通姓名之后，阿东也放开了一点：

“俞先生，您和阿顺是怎么认识的？”这个问题其实他一直很好奇，俞先生为什么穿成这样他反而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听说有一些大人物癖好奇怪，也许俞先生就是这种。不过阿顺今天是趁他不注意自己偷偷跑出去的，要不然他一定会把自己身上的裤子脱下来给他。

这话一说，旁边的阿顺已经面色涨红。

阿东的父亲是一位前朝秀才，屡试不中后干脆留在村子里，教诗书，授礼仪，这些孩子多受过一点教育，甚至是女孩子也认得一点大字，更别提阿东了，洪水来临时他虚岁已经有十二岁了，礼义廉耻已经牢牢的种在了心里，所以在他的约束下，小孩子们都很自觉不去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那天其实是阿顺第一次偷东西。不，以他那种行为，应该算明抢。

俞珩当然不知道这些原委，此时似笑非笑地没说话。

阿顺已经站了起来，紧握着拳。阿东意识到不对劲，眉头一紧。

突然，阿顺走到俞珩面前，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已经跪下来“砰砰砰”磕了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