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人间悲伤

洪大武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旁边站着贫民窟唯一的一位大夫。大夫紧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爷爷！”

洪安哀嚎一声就要往前扑，被林嫂拉住，只让他远远看一眼就把他带到旁边的屋子里，洪氏的床给了洪大武，现在正躺在隔壁。

看见洪安，老太太没有什么表情，只淡淡地道了一句：“来啦。”

“奶奶。”洪安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他和妹妹都是洪家老两口捡来的，老两口可以说是他们的再生父母都不为过了。

洪氏沉默着，似乎已经做了什么决定，神色不悲不喜：“人世间的事儿哪能料到呢。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也值了。”

“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嫂站在旁边，颇不忍心：“唉，洪大哥是我家大郎在街上背回来的，说是被人打了。”

谁会去殴打一个老人？洪大武平日向来不惹事，怎么会得罪了人？

洪安眼睛通红，手紧握成拳，最无力的是他们连谁动的手都不知道。他咬紧牙关，恶狠狠的道：“我一定会给爷爷报仇。”

洪氏叹了口气，摇摇头：“算了，都是命。”

洪安的肩膀一下垂了下来。就在这时大夫走了进来：“洪大武情况不妙啊，你们今晚就做好准备。”

“我爷爷还有救吗？”洪安瞪着眼，看着大夫。

大夫摇摇头，看着屋里沉闷的气氛，犹豫道：“下手的人没有下死手，但是他年纪大了，断了好几根骨头。”

据大夫揣摩，有很大可能刺破了内脏，这样的话，以他的医术水平是救不了人的。更何况救人所需的名贵药材也不是这个家能负担得起的

而且.....就算救回来又怎么样呢，顶多是能听个喘气声罢了，洪家的家庭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在一个主要劳动力折损的情况下撑过去的。如果不花大力气去救他，老两口攒的钱应该还可以让孩子过几年，等到洪安长大了，情况就会好很多。

屋里的人都沉默着，大夫看病也不能白看，洪氏给了两角钱诊金，大夫摆摆手，只拿了一角就走了。

“我爷爷在哪儿被打的？”洪安突然问道。

林嫂摇摇头：“我去问问我家大郎。”说完就匆匆走了。

洪氏轻轻叹了一句：“人不要活在仇恨里，你的路还很长。”

“我有什么路？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看爷爷被活活打死？”洪安眼睛通红，他自幼生活坎坷，自然比一般人要早熟许多，遭逢如此大变，其实他并不懵懂。

“这样的事情你还见得不够多吗。”洪氏没有再看他，转过头看着墙壁：“我要睡了，你去看着你爷爷。”

“是。”洪安退了出去。

每天都生活在一个贫穷麻木的世界，这样的事情当然见过许多，得罪人了，被打一顿还有点说法；没得罪人，莫名其妙被打一顿的人也不在少数。打架，吸食鸦片，赌博，高利贷，这些东西从来没有离他的生活很远，可是，见惯了不表示他在平静的接受这唯一一个选项面前，不能有别的努力。

洪安靠着洪大武的床边坐下来，妹妹的哭声已经停了，大概是知道了结果，所以哭也没有意义。

“洪安啊，我问了，就是在洪大哥平常拉二胡那个街上不远处找到的，他说他看见的时候周围没有人。”林嫂问完情况，又匆匆的过来告诉他。

“唉，我跟你说了这件事，但你也别太较真，到时候你又出了什么事，那我不就害了你吗？”

“我只是去看看。”洪安摇摇头，又扯出一个笑来：“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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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本是江浙一带的人，两年前，我们村子发大水，房子，庄稼全没了，人也被冲走了很多，于是我们全村十几户开始往北逃。”

“我们日夜不停，粮食根本不够，大人们都把粮留给小孩，老人走了一半就没走了。慢慢的，我们没有粮，只能挖白土，吃树皮，肚子痛直接倒在半路的也不少。”

阿东说到这，顿了顿，吃了一口包子，恢复了一点力气：

“一天，我们走在路上遇见了山匪，本来山匪常年有，但之前遇到过的知道我们没油水，也没有多为难我们，但这次遇到的不同。”

俞珩屏息的听着，阿东闭了闭眼，脸上突然露出一种扭曲憎恨的神色。

“他们只要女人和孩子，而且人很多，个个都有刀，我爹他们想上去拼命，但是根本没用，杀死男人本就是他们的目的，很快，我爹他们就......”

“后来你也能猜出来，我们几个小孩子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北上，最后来到了北平。”

俞珩问道：“来到北平，为什么没有去救济院？房子又是哪来的？”他记得北平是有专门救济难民和乞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