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斯
他撕去表面包扎的棉布,用其将落满灰尘的酒瓶擦得锃亮,然后双手捧着大酒瓶,朝房东居住的地方走去。
看来房东正在搽药酒,满屋飘荡着药酒呛鼻的气味。系山暗香,他来得正是时候。
当房东得知系山送来的厚礼竟是潮州毛鸡酒时,她感激涕零,说是老天可怜见,让贵人给她送来了治病的圣药,这病可望有好转。系山以高妙的语言艺术,不让话题陷于老人的沉疴中打转,而是将话题转移到小殊夫妇身上。为了不让房东觉察出他正在打探小殊夫妇的消息,他又东一句、西一句地牵扯到岛上的名胜、四时的气候、建于岛上的神秘的精神病院,让他的谈话看起来更像是一席毫未心机、拉杂的闲谈。
一个多小时之后,系山对小殊夫妇的了解已经像他们的亲朋密友一样清楚了。既然已达目的,系山不愿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立刻告辞了房东。
回到“吾庐”书房,他在静寂中专心致志地沉思了一阵,直至策划出一个如何吸引、征服、取得这个女人的完美计划,才觉得饥肠辘辘,便打通红厝街一家小食店的电话,叫店里的伙计送来无米果与笋饺,饱餐一顿。
饱餐之后,系山匆匆赶回家,带走那套举世难寻的围棋盘与棋子,因为它实在太珍贵了,不放心假他人之手带到礐石。
由于小殊夫妇的就寝时间比常人早,系山将拜访时间定在他们刚吃完晚饭时。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衫及一条森马牛仔裤,手里托着那套算得上稀世之宝的棋具,敲响了正屋的门。
前来开门的是不韦,他以好奇而不安的眼神扫视着这个陌生人。
系山马上不慌不忙地自我介绍道:“我是你们的新邻居,就住在天井里的书斋。我是巅峰猎头公司的总裁,现在正在礐石度假。我听房东蔡姨说,你的妻子是个围棋高手,一时技痒,想来切磋一番。”
不韦免不了谦让一番道:“内人高手实在称不上,但因为岳父大人生前是围棋教练,受了家庭的熏陶,对围棋颇有兴趣。”
在两个男人交谈之时,小殊已明了宾客的来意。她的目光被酸机木的棋子盒所吸引,心想:里边盛的棋子的用料必然是上乘的吧。
不韦出于一种敏锐的直觉,觉得来者不善,但是想到妻子舍弃了工作与全部社交生活,在这终日涛声阵阵、山风不绝于耳的海岛陪伴与照料自己,实在不该剥夺妻子下一盘围棋的雅兴,于是他遏制住内心的不情愿,以友好的态度将系山请进屋内。
棋盘很快便在日式小几上摆放好。小殊揭开其中一个棋盒盖子,拈起一枚黑子惊叹道:“这是日本三重县熊野市的那智黑石制造的吧?”
“正是。”系山含笑道,“嫂子请看一看白子。”
小殊揭开另一个棋盒,再度发出一声惊叹:“这是用宫崎县日向市的蛤贝制成的蛤碁石吧?”
系山像一个将最珍贵的珠宝展示给一个伯爵夫人的犹太人珠宝商一样,自信地点点头。
小殊将手中的黑子放回棋盒,拈起一枚白子细细观赏它优美的纹理,温润的光泽,感受其适宜的重量与手感。
对弈的过程,对于棋手而言是一段冥思苦想、惊险搏杀的过程,而对于不懂下棋之道的旁观者,却是一段枯燥乏味、难挨难等的时光。小殊与系山已陷入酣战之中,不韦却只能以观察两人不多的表情和动作来打发时间。他看见妻子每次从棋盒里将一枚白子放到棋盘上,她长长的略带弧形的鬓发便垂下来,几乎触及系山放在酸机棋盘上的手背。不韦忽然迷信起来,想以妻子的鬓发来占一卦:如果妻子的鬓发触及系山的手,那么表示她将因这个棋友而红杏出墙;倘若她的鬓发始终没有碰到系山的手,那么她将永远是他贞洁的妻子。于是时间对于不韦也有了意义,甚至是担心受怕。
两人的棋艺不相上下,只不过系山的棋风沉稳,而小殊的棋风相形之下显得略微浮躁,疏于防守,最后系山以三目险胜。
不韦的“占卜”结果显示,小殊是位贞洁的贤妻,所以当对弈的两人发现时间对惯于早睡早起的不韦过晚而表示抱歉时,不韦愉快地接受了致歉,同时建议妻子往后可不时与系山对弈,解除山居生活的单调与愁闷。
夫妻俩友好地送别了系山。
系山回到书斋,将贵重的棋具放好。正屋的灯此时恰好熄灭。系山望着漆黑一片的正屋痴痴地想:他们夫妻俩此刻怎么样了?作丈夫的正在发泄自己的怀疑与不满的情绪吗?身为妻子的正在撒娇与起誓来取悦愠怒的丈夫吗?
这对夫妇至少表面上看上去依旧是恩爱和睦的,小殊也依丈夫所言,隔三岔五地到系山的书斋下一盘棋。每回对弈,系山都会点燃一盘檀香,其用意有三:一是驱蚊;二是计时;三是欣赏其独特的香味。
一次下完一盘围棋时,小殊的目光掠过虽说单身汉却整理锝井井有条的室内。她在床上发现一支铜管乐器,好奇地问:“它是萨克斯吗?”
“是的,法国罗林斯的萨克斯。”系山起身将乐器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