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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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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页。加缪紧闭嘴唇,像前逼视的脸部特写是多么英俊,多么严肃,像一位战士,又像一名法官。她忽然想起几天前带回家来的《燃烧》的海报,她将《局外人》摊开在枕上,跳下床,打开一个抽屉,拿出黑白照的海报。那上面,小曼对着之鸣仰着头,准备承受一个深情的长吻,而之鸣俯下脸,即将把唇印在她的颊上,海报就定格在这一瞬间。除了之鸣的年纪比加缪更年轻一些,表情中冷酷的成分更少些,他俩的五官是多么相似,就算存心寻找也找不出两者的迥异。加缪已经去世,只留下他的著作供读者与后人欣赏;而之鸣就生活在她身旁,吸引着她,在表演的面具下亲吻她,在剧情的迷雾中与她谈情说爱。她一再对比着书中的照片与海报中酷似的这两个男人,发出阵阵深长的叹息。

深夜像沉重的包裹一样滑向子夜,小曼用很长的时间来思索自己是被什么牢牢地捆绑在现在这个位置上的。那便是儿女。她的三个儿子将抽象的婚姻化为具象,化为爱与责任,将她牢固地捆绑在妻子与母亲这个角色里。她忽然很想去看一看她的小儿子,那捆绳索中最粗、最结实的一段。她敢于在子夜走进小儿子的卧室而不是其他两个儿子的卧室,是因为若被儿子或其他人发现了,她可以借口说她是去看看小儿子有没有踢掉被单——尽管现在是初秋,凉风却一阵紧似一阵。再者,三个儿子中最叫她疼爱,令她牵挂的确实是幼子。

她像贼一样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动静。她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于是放心大胆地推开门,从一条一尺宽的门缝闪身走进去。这虽是儿童房,却极尽奢华之能事。外型做成一辆赛车的童床,是用上等的柚木定制的,地板与一米以下的墙壁都铺着上好的橡木板。窗帷是华贵中透露着活力的苹果青色顶级丝绒。此刻,凉风正吹拂着窗帷,令它如天使的翅膀般一扑一展的。

小曼将窗户关得小些,然后在幼子的床前跪下来。这张八岁小男孩的脸在熟睡中显得多么恬静,多么稚气。一切想将厄运及不幸强加到这小男孩身上的念头和行为无疑都是种犯罪。但是,此刻在这个生活于富贵乡中的贵妇人,却做着狂乱的梦——她希望与那个长相酷似加缪的男子私奔,就像包法利夫人要与罗多夫私奔;安娜·卡列尼娜想与沃伦斯基私奔一样。在她身上,也流动着火焰似的血液;在她头脑里,也上演着火山喷发般的摧毁一切藩篱的场面。她幻想着这就是出走之夜,她来向她的幼子作最后的告别。她像演员一样情绪激动,像诗人一样诗兴勃发。她用手指轻抚孩子天真无邪的睡脸,用唇语——一点声响都没有,唯有双唇翕动——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她由少女时代对加缪的崇拜讲起,讲到被巨贾深爱却对他毫无感觉的单向情感,再讲到由于排练《燃烧》而邂逅钟之鸣,她将他的出现理解为老天对她与加缪不能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一种仁慈的补偿。最后,她说到她如今的心已全部在之鸣身上了,丈夫能不能原谅她,她都无所谓,但她希望孩子能原谅她,并坚信母亲是终身爱他的。

“说”到这里,一颗黄豆大的泪珠由她眼睛里滴到沉睡的幼儿洁白光滑的前额上。他似乎受到了惊吓,脸部哆嗦了一下。她慌忙用掌心轻轻揩去那颗冰冷的泪珠,同时结束了自己热情奔放而又杂乱无章的即兴“演说”。她轻轻地道了声“晚安”,便离开了幼子的卧室。

巨贾终于还是打通了妻子的手机,公事公办地告诉她两三天之后会回家,人却在次日便回到汕头。也许他想突袭《燃烧》的排练现场;也许他的生意谈得格外顺利,提前签署了合同。这只有他心里最为清楚。

菜式精美的晚饭之后,巨贾没有外出应酬,而是难得的坐在电视机前收看晚间新闻。小曼认准这是个好时机,于是以轻描淡写的口吻将之鸣的提议说了出来,并拿出手机将女替身的照片晒出来。

“呀,她真像你的同胞姐妹!”巨贾吃了一惊说。

“是呀!乍看我也吃了一惊。除了皮肤比我紧致,眼睛比我闪亮,就再也找不出我俩的差别了。她好像是老天爷为了救这场急而降生的。这样说你同意了?”小曼大喜过望地问。

“好吧,既然你那么喜欢表演——但是这是你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参加演出的话剧了。”巨贾明确地强调说。

小曼满口答应,像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那样,要扑进丈夫怀里撒娇以示感激之情。但这一次当她扑向他的怀里时,他却动作生硬地用手臂拦住并将她推开。毫无会遭拒绝的思想准备的她双手抓住他的一只手臂,像一头为表示感激不尽而舔吻主人的手的狗一样,在那个突然变得陌生的人的掌背上印下一个湿吻。

这天夜里巨贾啜饮了一杯人参药酒便上床睡觉。小曼因而也提前就寝。她想:小别胜新婚,也许丈夫想念她了。但是,丈夫侧卧着,脸朝向床外,背脊朝向她。她总觉得今晚的丈夫与往日有所不同。她沉思细想了好久,才终于发现——他今晚没有打鼾。一个习惯于入睡打鼾的成年人,如果突然间停止打鼾,只能说明他在假寐。卧室里只有两个人,他的假装入睡只能是为了迷惑她。他要隐瞒她而秘密地做些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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