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都

慕淞月说。

“不好说。

“嗯？”

“两年前，安王沈承卿子镇守墚东，屡建战功，把苏格木带领的那鲁部赶到北边的离漠，风头正盛时却交出虎符，回淮都做了飞羽卫指挥使，成为帝王鹰犬。“慕凌城思索道，“说来也怪，飞羽卫这些年恶名在外，朝中人人避而远之，比起墚东总帅差的不只一星半点，他甘心回来，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如今你入他麾下，万事要小心。切不可与之争锋。”

“这……”

“什么？”

“晚了。”

慕淞月闭了嘴，抬眼含笑偷瞟他。慕凌城眉心一拧，“慕淞月，你又惹什么祸了？你每次这样笑一准儿没好事儿，你给我老实说。”

“没，没有。”

“什么晚了？你去找过他了？动手了？你说啊！”

“我，我得把百丈冰抢回来啊。”

“你！”慕凌城额头上的青筋都要跳出来了，沉声道，“不自量力！”

顿了片刻，他又说，“他没把你怎么样吧，他若欺负你，就算是安王，我们宣北王府也惹得起。”

慕淞月心中一暖，自家兄长就是这样，管教她的时候比爹还凶，可谁要动她分毫，便恨不得跟人拼命。

“你妹妹是什么人呢。”慕淞月看起来颇为骄傲。

慕凌城冷静下来，琢磨着这姑娘从来不是个吃亏的性子，略略放下心来，叹道，“往后你一人在淮都，可要改改这性子了，别让爹担心。”

慕淞月白了他一眼，“老头儿早就知道我回不去了吧。”

慕凌城不语。

“从打下廊州的那一刻，我的自由可没啦。”

慕凌城终于乐了，“你也知道？追安图骑兵时候的意气风发呢？可曾想过这一刻？”

“慕延川，你幸灾乐祸什么呢。”她撇撇嘴，“狗链子虽然挂在我脖子上，栓的可是爹爹和你，沉不沉啊。”

慕家祖上是大熙朝开国功勋，是高祖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荣耀早已登顶，宣北王慕长楼更是在离国渐渐崛起的些年里，带着宣北铁骑，给边境铸就一道固若金汤的防线。

即便大熙三代皇帝皆重文轻武，极力削藩，谁也没想过动宣北慕家，宣北王由此成了大熙唯一的异姓王。

可如今这淮都的风，就要吹到宣北了。

慕凌城叹了口气，刮了下她通红的鼻尖，“我把昭昭留给你，他功夫好，能护你周全。娘生前留在淮都的铺子如今也被人打理的很好，若又用钱的地方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慕淞月道，“你和爹爹也不必忧心我，多备几坛将军笑，等我回来喝。”

“嗯，走了。”

年轻的将军策马扬鞭，骑上马，带着一队轻骑向北疾驰，没再回头。

“小主子，世子走远了，我们回去吧。”昭昭在身后轻声说。

“嗯。”慕淞月被手炉暖热的手搓了搓脸颊，小声嘟囔着。

“还真冷。”

西林大街空无一人，宣北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孤然屹立在密布的铅云之下，归鸟扑棱棱的略过枯枝后，四下寂然无声。

慕淞月在门口驻足良久。淮都。

还是回来了吗。

她心底凄然，脸上却未显露出任何表情。

宣北王府不大，穿过郁郁苍苍小竹林便是她居住的听澜院，进了屋，炭火早已烧的暖烘烘的，慕淞月把手炉随意放在一旁，解开的披风滑落到地上，露出宣北边境女子喜穿的窄袖红裙，手腕上缚着护腕，上面的银饰雕刻着古朴的擎兰苍竹。

像忽的卸了力一般，她面朝锦被倒在榻上，额间红珠链歪落，青丝凌乱。月色铺洒在红衣间，映出灼灼光辉。倦意袭来，半梦半醒间，她又回到了白天的明德殿。

辉成帝与皇后端坐高位，眼里皆含着笑。

“月儿啊，你五岁离都，如今都成大姑娘了，出落的如此清秀，只可惜，阿音看不到……”皇后魏玉容说着抹了抹眼泪。

辉成帝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背，说，“朕听说，你带兵策马直取廊州，还一把火烧了那离国大皇子的府邸，可是真的？”

慕凌城笑道，“皇上谬赞了，月儿不过是运气好，恰逢廊州守卫空虚捡了漏。娘亲去得早，她从小无人管束性子野，此番当真把父王和我吓着了。”

辉成帝面色温润，“慕家为我大熙守卫北疆，如今又收复失地，月儿可这次力了大功”

皇后像是跟他一唱一和，“哎，只可惜，边关苦寒，你家里也没个女眷照应，月儿这些年受委屈了。”

慕淞月手指微蜷。

辉成帝装模作业的叹了口气，似是痛心疾首，“月儿和霜漪年纪相仿，不如就留在淮都，和霜漪作伴。你可愿意？”

慕凌城手中轻捻酒杯，垂眸不语。

慕淞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