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已是知晓了是哪一条,果然,便听钱媛续道:“云轻及笄时,民妇放心不下,因而并未离开。”
“阿青曾劝阻民妇,是民妇执意不听。”
大殿安静,钱媛垂首,跪在正中,哪怕已是迟暮之年,却依然肩背笔挺,不失半分当年五品尚宫的风骨。
殿中一时陷入死寂,每个人脑中尽是思绪纷杂。
穆云轻想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钱媛确是没有同穆青一同离开,她放心不下钱婆婆迟暮之年孤苦伶仃,因而虽确是有过女扮男装从军的念头,也很快被她压下。
可那时,她亦是什么都不知晓,即使从军,也并不会有什么大用吧。
可却确如那掌寺所说,上一世,国土沦落,民生不保,国将不国。
燕云十六州之地,尽皆落入敌手;燕北百姓,逃出生天者十不足一;新帝即位,满脑子吃喝玩乐,三载不朝,朝政完全落在几大文官手中,赵煜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而这一世,她从了军,倚仗上一世零碎知晓的信息,上一世雄霸燕北的呼延婴如今已是葬身火海,狄军亦尽都退到了哲木山以北……
崔颐与程颖半信半疑,天成帝目光盯向跪在地上的钱媛,想到几日前北望刚同他说起的穆云轻屡立战功,目光下意识望向自己的侄子,可这一看之下,却是一愣。
北望看崔家小女儿的这个眼神……
天成帝下意识再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不怪他如今听着燕北沦落之难没什么实感,如今的狄族已是不堪一击,被北望直赶到了哲木山以北。
狄军别说接近燕云关了,便是连草原都不得踏足半步。
一直沉默不语的穆青在此时开了口,替钱媛求情道:“钱氏在云轻及笄后半年,亦离开了,还望陛下……”
天成帝看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问:“钱媛曾在内宫做尚宫,你呢?”
穆青一顿,随即肃容回道:“穆青,正五品御前侍卫。”
天成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道:“若是当初不离开,如今你们二人,当也是官途坦荡,前路顺遂吧。”
“父皇的遗旨怎么说?”
天成帝话头一转,看向钱媛手中的明黄卷轴。
钱媛闻言,站起了身,将手中的圣旨缓缓打开。
四周的人见状,尽皆跪了下去,天成帝也从龙椅上站起了身。
“凡崔氏所求,无不允诺。”
钱媛的声音虽已苍老,但九字说出,在空寂的金銮大殿中央铿锵而有力。
穆云轻跪在地上,一时只觉百感交集。
上一世在东都时,她听说过先帝的许多传闻,知晓他是仁明之君,在位十几年来做了许多于国于民皆有益的实事。
而对她的安排……
穆云轻心中微叹,遑论上一世,单说这一世,便是如那掌寺所言,重生而来的她,成为了转机,成为了那所谓的破解之法。
穆云轻偏转过头,看向跪于原地神情怔忡的容颖,以及她的身侧,同样神色复杂的崔颐,轻轻咬住了下唇。
也许整个事件中,最无辜的,便是他们夫妇了吧……
天成帝重新坐回到龙椅上,看向跪在下首的几人,大手一挥:“都平身吧。”
“崔颐。”
天成帝看向站起的同时将自己的妻子扶起的当朝御史崔颐,思忖了片刻,道:“父皇遗旨中的这个崔氏,指代并不明确。”
“既可以说是崔氏女,也就是令千金,亦可理解成崔氏一族。”
天成帝摸着自己的下巴:“朕寻思着,你们夫妇这些年也不易。”
“晋安一个世家公子,偏就和刑狱杠上了,是为了什么,朕也有所耳闻。”
“父皇和掌寺既都说了破解之法在于云轻,北望昨日也同朕说了,云轻在战场时屡立战功!”
“朕便允你两诺,你看如何啊?”
天成帝话语随意,一边摸着下巴寻思,一边道。
崔颐张了张口,天成帝过于体恤,以致于他原本打好的腹稿都无处发挥,更何况,钱媛连先帝和开山寺掌寺都搬了出来。
天成帝倒是难得见素来在金銮殿上口若悬河的崔御史这般张口结舌的模样,不由一乐。
崔家一心为国,后代子孙虽少,却都是栋梁之才,早在父皇还在世时,便已成为了心腹肱骨。
因而,天成帝也不如何担心,这许下的两诺将来会有害于民。
因而一拍桌,便这么决定了下来。
事态解决,一行人走出金銮殿,俱是神情凝重,穆云轻却是抬步,直朝钱媛和穆青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