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变

，二人正欲上马，对侧好几辆绘有淡紫色雷纹的马车疾驰而来，车轱辘压过白雪，在地面上滚出数道坑坑洼洼的轮印。

兰月只一眼就认出了那马车所属：“是陶家的人，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姜栀也发现了不对劲，原本以为陶家的人只是路过，但现在来看，他们好像都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阵仗还不小。

马车上一骨碌窜下好些个男丁，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的那辆车里悠哉跨下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正是陶泽。

陶泽摇着几百年未换过的折扇，笑嘻嘻地对姜栀道：“栀栀妹妹，好久不见啦。”

姜栀被他这句妹妹叫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面上依旧维持冷静，退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打着手语：“你来做什么？”

陶泽根本看不懂她比的是什么，瞥向姜栀身侧的兰月，不耐地问：“你家主子说了什么？”

兰月没好气地应：“我家小姐问，你来做什么？”

陶泽咂嘴摇扇道：“自然是来迎娶我的栀栀妹妹。”

“我呸！”兰月啐了一口，“痴人说梦！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还有，陶公子，大冬天的摇扇子您不冷吗？”

陶泽敛了笑意，将扇子合上砸在掌心，面目一霎狰狞：“牙尖嘴利的贱婢，来人，给我扇她的嘴！”

“你干什么！”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丁得了令，架起兰月的胳膊就往脸上扇，兰月避之不及，结结实实地挨了好几下巴掌，面上落得数道红痕，不一会儿就见了肿。

姜栀眼眶猩红，一把向那几个男丁撞去，试图推开钳制住兰月的手，可女子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小得可怜，那几个男丁纹丝未动，反而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反剪于身后，再也动弹不得。

清脆的巴掌声掺着呼啸寒风响在冬日，兰月嘴角见了血，不忘扭头喊道：“陶泽，你畜生，放开小姐！”

陶泽摇头慨叹，行至兰月跟前，那些个下人见势停手。陶泽用折扇勾起她的脸：“啧啧啧，当真是主仆情深呐，”接着话锋陡转，阴鸷道：“可你现在都自顾不暇了！给我继续打！”

姜栀无声落泪，哭得浑身发抖，愤恨地瞪着陶泽。

陶泽又笑眯眯地说：“妹妹，怎得哭得如此伤心，都不好看了。来，给哥哥笑一个。”

姜栀别过脸去，难掩厌色。耳畔传来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马蹄声四起，几乎震破地面。

她偏头去看，不知何时门外涌上了许多官兵，腰间皆别着大刀，簇拥着一位眉须半白的中年男子向姜栀等人所在方向走来。

陶泽向下人使了个颜色，下人果真收手不打了，也松开了锢制住姜栀的手，姜栀一把抱住被打得有些昏厥的兰月，用随身携带的帕巾小心擦拭着她脸上的伤口，一边警惕地观察着那二人的动作。

陶泽嬉笑着脸弓腰凑上那中年男子跟前：“方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哎呀，这里交给小的便好......”

方端睨了他一眼：“当然是来看看陶公子的好事进展如何了。”

“嗨呀，您看您说的这是什么话......”

方端懒得与其拉扯寒暄，清了清嗓子命道：“姜平姜竹父子因制香投毒害人性命，押入牢中听候发落，府上所有财产充公，即日起查封姜府，如有违背者，杀！动手！”

一声令下，侍卫提刀踹开了姜府刷着红漆的大门，两边小厮抱头瑟缩，退开了十几步。

兰月本来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听到这话头脑登时也清醒了不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抱着她的姜栀，冲上前去理论：“证据呢！没有证据就能够强闯民府吗！县太爷呢！还有没有官法啦！”

方端轻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县太爷？官法？笑话！本官说的话在东陵就是最大的官法！”

话音刚落，方端自剑鞘中抽出长剑，刀芒毕露，一霎便见了红。兰月捂着流血的脖颈跌跌撞撞地倒在血泊中，再也没能爬起来。

姜栀口中艰难地溢出一声类似困兽的嘶鸣，连滚带爬地摸向兰月，颤抖着将其已经有些冰冷的尸体拥入怀中。

血染了一地，染脏了姜栀的面颊。素日里极爱干净的两个人，皆倒在了脏兮兮的雪地里。姜栀早已分不清面上哪里是血，哪里又是泪，只知心中蚀骨锥心之痛无人能解。哭不出，恨不平。

可是他们连兰月的尸体都不愿留给她，横冲直撞地扒开了她紧抓不放的手指，从她的手中抢走了她的兰月，那个从小到大跟在她身后，有些骄横却十分善良的小姑娘。

姜栀阖上了疲惫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