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

京城，夏雨如瀑，雷鸣阵阵，书房里还未点灯，阴暗暗一片，闪电一瞬，划亮了书房里老人怒极冰冷的脸和桌上铺开的信纸：

爷爷，近日心闷，闻西山梨花犹绽，甚美，心向往之。去昭安寺礼佛数日，静心祈安。勿念。孙女明熹敬上。

仆从皆敛声屏息，只盼得自己整个人化个木桩子，被屋外闪电劈成灰，能再不为人见才好。终于，端庄丰腴的贵妇松了手中绞紧的帕子，款款上前：”阿翁，不如趁明熹未走远，派人去追回？”

“追？那群饭桶连眼皮子底下的人都能跑了，这都跑了两天了，他们能抓得住？”段太师脸色铁青，猛一拍桌子，”你是怎么做母亲的，连自己孩子都看不牢！还不知她又要做出什么‘好事’来。”

“儿媳知错，”青夫人缓缓跪下，动作依旧优雅从容。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段太师神色终于松了些，恨铁不成钢道：”半大的小子，还敢帮着他姐姐瞒老夫，也不看看自己斤两，整日就知道吃，”又转头训儿媳：”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女。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你领明煜回去，好好训！”

青夫人想，段明熹可不是我教养出来的，您怎不怪着自己？想归想，青夫人面上还是恭敬道：”是，儿媳遵命。”

一推出书房，青夫人就红了眼眶：”佩儿，环儿，还不快替少爷遮雨？我的儿！这劳什子真重。”

段明煜满含泪水的眼睛立刻迸闪满满的开心，飞快的甩了举过头顶的盛满雨水的瓷盆，扑到母亲怀里。小厮忙不迭的接过瓷盆，丫鬟们为他解了护膝。

段明煜细声对青夫人道：”阿母，咱们走远点。我没事，就是护膝浸了水，跪着有点冷，手举得有点酸。”

“我的儿啊，回去暖暖，阿母那备着姜汤，还有你爱的点心，”

“阿母，我做的好不好？”

“好，煜儿以后要多多亲近明熹姐姐，知道吗？”青夫人一边搂着儿子，一边愤愤段太师的狠心。说我儿女生错了性子，龙凤颠倒，你怎不自个生？段明熹是厉害，当初便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可无福消受第二个这般魔星。我儿子不行？您还不是一样着了道？没那个金刚钻就不揽那瓷器活，我的煜儿，我的宝、我的肉，我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心肝，我才不忍他受那样的磋磨，你尽给段明熹招赘吧，招吧，斗吧，我们自做我们的富贵闲人。

沄阳，深夜。

“陆大人，哈哈，久等久等，”赖县令匆匆赶来，衣襟都未曾理好，陪着笑道，”陆世子您能来沄阳真是沄阳百姓的福气，不知深夜来访有何贵干啊？段公安否?”

“赖县长如此关切，真让陆某受宠若惊，想必您对沄阳子民也是一样的上心，”陆横一双狐狸眼怎么看都不怀好意，”福气不敢当，我回京述职途径沄阳，听说了这里的天蛇杀人案，颇感兴趣。老师很好，近日才通过信。”

“哎呀，什么‘天蛇’，都是民间百姓愚昧，作出来的笑，不过一桩夏日蛇虫不小心咬了人的意外罢了，已结了案，陆大人多虑了。”赖县暗骂晦气，不禁痛恨那些市井传谣的懒汉刁民，怎就将这姓陆的瘟神引来，快快结案，快快将这瘟神送走！

“呵！前日案发，今日就结案，赖大人断案迅捷如神啊！陆某自愧弗如，沄阳供得好佛啊！”我冷笑道，这老混账脖子上还沾着女子的口脂印，不知是从哪个美人的被窝里爬起来的，鹤发鸡皮，一把年纪了。

啊！赖县令想起陆横任江南巡抚使一路南巡，不知摘了多少官员的帽子，取了多少同僚的命，一时又是恨，又是惊怕，”大人，大人南巡断案无数，明察秋毫，天下闻名，下官何敢如此妄言，望大人宽恕，只是下官没有大人之能，这件案子，下官属实瞧不出什么异样啊？”说着，赖县令竟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弯腰做揖道”老臣年迈无能，这件案子还望大人决断啊。”

我慢慢扶起赖县令，”言重了，言重了，赖县长，你我同为百姓父母官，自是应以民生为重，方不负初心，你我该是统力合作，好好查清这个案子，莫让百姓蒙了冤屈。”

赖县令连连称是，暗想，这只狐狸到底来沄阳干嘛的？即是为了周家那案子，我都说了让出来让他决断了，他怎么还不满意？难不成是想借这个由头寻我的不是，拿我的错处?不禁冷汗连连。

“我在此停驻，化名白原，本就是不愿多惹注意，只是这个案子实再离奇，需赖县令行个方便，这才来拜见，”我做了一揖。

哦，懂了，这是要暗地里调查，我在明他在暗，不过倘若他判错了，我岂非太过冤枉?”段公爱护学生，当是日夜盼君归京，陆大人暂留沄阳，段公那？”

“不必担心，我早已写信去向老师道明缘由。”

“哦，那就好，那就好。一切但凭君吩咐，”赖县令假作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能有大人查办这件案子，实是沄阳百姓之福啊！”

“那接下来县令可否带我去看看周家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