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风
干这勾当?他们说,中原人排斥他们,做得多给得少,起早贪黑还吃不饱,活得太累了,辛苦劳累日夜不如打劫一遭。戾气可重了。你说这世道可真……”
我定定看着她,她也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嘟囔了几句,满脸不乐意。
“这话可别在别人面前说了,小心惹祸,”我叹口气,劝道。
“以前在宫中做女医不能说,现在出来混江湖了也要注意!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你以前比我还口无遮拦。”
“你家世代御医,你如今是出来了,但若被有心人听见,你家其它人可会受影响。”
“知道了,现在我也只在你面前这样说,”陆敏别过头继续施针,看着是听进去了,静半晌又道,”后来就像你看到的,我将他们打劫的东西还给附近居民时翻到了这药,我给了药钱的。我也帮他们找了事做,嘱咐他们别再干那些勾当,好好过活。我以前以为占城一年皆热稻三熟,又随处可见芭蕉椰树,不用为吃喝争利,百姓应该生性和善,不好斗的,哪晓得……”
“一方水土一方人,毕竟风土不同,而且礼乐教化才知善恶,这也是段公想派儒士去南蛮的原因之一。”
“是呀,他们是‘异族’呀,可难道他们的身体不是血肉做的吗?难道他们没有五官四肢、没有知觉、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吗?怎知他们不知善恶,不过是各地善恶标准不同,教化!教化!你们这教化不过是扶持自己支持的人上位,好建立你们的规则秩序罢了,只是这‘教化’何曾顾及百姓的伤亡,他们的百姓,我们的百姓,多少人客死他乡,多少□□离子散?必要的牺牲?这话你们自个信服吗?究竟是人命重要,还是你们的权利游戏重要?”声音渐渐变急促,几处收针,陆敏快速收拾好针带,起身,话音中已然有几分哽咽,”段公,段公,死了一个孙子还不够让他收手的。陆横,忘了三年前的事吗?他们,他们这是又打算重演那场悲剧啊。”停了一瞬,她揩去泪失落道,”我去煎药。”
看着陆敏急促离开的步子,我心痛又无奈,想追上去劝劝她,犹豫着又止住了脚步。我知道她的委屈,那件事是梗在她心上的一个疤。三年前,她失去了她的爱人、她的信念。三年后,她依然没有走出来,或许永远都无法走出来。但世上有些人早已忘了当年教训,又跃跃欲试要重开戏台,人啊,永远学不会在悲剧吸取教训,总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蹈覆辙。我没有资格去劝她看开、放弃。准确的说,这世上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索幸她也不在乎这些所谓”怜悯”,正如当初她决绝将非议丢在身后,孤身在边关军队从医。
我看向窗外,风吹香樟叶摇,卷起片片落叶翻飞,明明是夏天,这树却意外的落叶多。”申一,”我附耳对他道了几句话,申一转身去了。
对面窗里,是陆敏低头捡药的背影,落叶飘在案台,被她一把挥开。
“风雨欲来啊!”
袅袅升起的药雾清苦微涩,就好像那段不忍再翻开却日日难逃的噩梦。
“姑娘,你还好吗?”
“哈,姑娘说笑了,在下眼有疾.”
“在下听到姑娘的钗环环佩‘叮咚’声了。”
“姑娘问在下身份之前是否需要先自我介绍呢?”
“说笑了,姑娘莫气,在下,段明安。”
“你为嫡弟挡灾才伤了眼,后悔吗?”
“人生行事,何来后悔之用?况且,那是我弟弟,他还那么年幼,我当时想不了那么多。”
“这样也好,段家亏欠你,嫡母对你也好,你可以随心所欲,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世上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也可以活成你想要的样子,陆七小姐医术高明,救人无数,著医书授医术,是传世的功德。必会得天庇佑,所愿皆成。”
“骗子,”眼泪模糊了视线。
“我是个瞎子,我‘眼中’没有美丑,只有你。敏敏,我心悦你。”
“骗子,”陆敏嘶哑着道,”骗子,骗子!”
“哈哈,我们逃出来了,段公会找我们麻烦吧。”
“管他呢,人生得意需尽欢,”明安的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明朗笑容,他开怀道,”放心,爷爷他不至于为难我嫡母,你家世代御医,皇恩浩荡,他为难不了你家。来,来这,这朵花真香,阳光雨露的味道,闻之心旷神怡,虽然我看不见它的模样但我能想像到它多美——就像你一样。”
“嘴真甜,惯会哄我。我有医术傍身,你是培育花草的能手,我们在哪都能找到活计活得好。我们找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我给人治病,你种花草写诗作画,怎么样呢?嗯?”
“好,这可是你说的,之前你在百花节上放的那株魏紫就不错,可惜被我糟蹋了,后来救活了吗?算了,不管救没救活,你再给我种一株。”
“是,你说得对,鲜花配美人,才不算算糟蹋。”
“你这张嘴啊,哈哈,痒——痒,别挠,别挠,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