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回京
月华如水,玉蝉站在月光里,像是误落凡间的瑶池仙子。
她听着裴元殊的话,心中也明晓这意思,可是,秦戈真的太了解她的心软,冯礼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击在她的心上。
她的思绪像是变成了一团乱麻理不出一丝头绪,心碎与绝望,憧憬与欢喜在她的心里交织着。
她的眼涌上了一点蒙蒙水渍,终于开口,像是孩童一样求助道:“我不知该怎么做。”
裴元殊抬手,轻轻擦去沾在玉蝉睫羽的细碎水珠,而后轻声道:“不必担忧,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好,阿爹只希望那是你自己真心所愿,而非被外人所逼。”
“也不必害怕,阿爹永远在琴川,你永远在琴川有家。”
玉蝉终于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她半生漂泊,受尽了人间苦难,怎么能不怨,怎不能不恨,怎么能不委屈?所以她才不想和琴川裴氏扯上关系,也不想唤裴元殊父亲。
可人有时候真的是奇怪极了,世间的恶意与灾祸不能叫人软弱低头,偏偏至善能叫人像个孩童,泪流满面。
“裴家主若是愿意将阿蝉交给朕,朕必不会再令她似现在泪流,天地日月可鉴。”
秦戈不知何时走来,轻轻抚着玉蝉的脊背。
他以朕自称,便是天子之身份许诺。
裴元殊其实看不大顺眼他,他在京中多年,在权贵之间周旋,自然而然也了解了一些皇室隐秘的传闻,但裴元殊也再清楚不过,他的女儿,他还没有见过模样的小姑娘,已经决定了要回到京城。
裴元殊颇有些怅然,但仍是开口说道:“我要陛下在文武百官面前,让玉蝉拿全世家罪证上禀。”
秦戈猛然抬眼,意识到了裴元殊的意图。
江南士族一直为朝廷心腹大患,此次整顿士族,其中亦搜出不少谋逆罪证,而若单单只有玉蝉上奏,便意味着功勋尽数归于玉蝉,有这样的功劳作为保证,即使是裴元殊死去,他也不能奈何玉蝉分毫。
“如此算是贪天之功。”秦戈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我并不介意如此,就看陛下的了。”但裴元殊同样无畏。
秦戈抬手,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瞧着那双似水眼眸,轻声说道:“我怎会不愿?只要阿蝉愿意,那便怎样都好。”
江南士族为首的四家已经该关押的关押,该流放的流放,小家族自然更不敢有所作为,秦戈下江南的目的也尽数达成。
他终于将他的阿蝉找了回来。
京城,权贵们都收到了天子从江南带回来一名女子额消息、
寿康宫里,钟太后一手拨弄着佛珠,一手刚刚放下茶盏,她的下首,钟知雪咬着唇,满面的焦急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已经不知有意无意地惹怒了太后多少次了。
即使顶着姐姐的名字,装作和姐姐一样,她也依然是她,永远变不成姐姐。
钟知梅恨极了,她恨不得那日死去的人是自己。
好在钟太后大发慈悲地终于看了她一眼,说道:“陛下快要回京了,你且去准备一下。”
钟知雪,或者说装成钟知雪的钟知梅,忙借着此说道:“姑母,我听说陛下从江南带回来了个女子。”
钟太后的目光轻轻地撇了她一眼,而后道:“兰阳贪玩,前些日子就跑去了琴川,正巧碰上了陛下,陛下便将其一并带回来了。”
钟知梅打了个哆嗦,钟太后的目光中分明的有警告的含义,她的好姑母警告她不要对一个外人动手?
真不知道谁才是钟家人,钟知梅恨恨地心想着,但是面上却尽量隐藏起自己的神思,又说道:“姑母,当然不是兰阳县主,是另外的人。”
“陛下从不耽于女色,你且就按之前的准备就是,”钟太后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说道:“哀家罚了,你回去吧。”
钟知梅只得离开。
侍奉的宫人为钟太后添了新茶,莲枝上前道:“郡主那边来了消息,说兰阳一切安好。”
钟太后握紧佛珠的手缓缓松开,抬眼看向了供奉的在寿康宫里的佛像。
那是一尊巴掌大的观音像,与小佛堂里供奉的那尊造型并不相同,好像还有些异域的元素,但都眉目含笑,神情慈悲,可若从背后看,就能看见一道裂痕,从头顶蔓延到脚底,又向四面八方延伸,好像有人将它摔在了地上。
钟太后闭了闭眼,说道:“莲枝,你说,哀家这算不算是报应?”
莲枝知道,她又想起了从前的事,叹息着说道:“姑娘啊,那怎么能怪您呢?”
她唤着钟太后,一如她看着长大的姑娘,还是那个尚未出阁的无忧无虑的钟大小姐。
钟太后起身,将那串佛珠拿在胸前,一面又说道:“这一趟江南之行,被他查到了多少?”
莲枝跟在钟太后的身后,说道:“雁门关与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