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医馆

雨幕坠成水色珠帘，将远处与近处的景物一并浇成了雾蒙蒙的一片，像是片毛玻璃挡在人的眼前，叫人看不真切。

一如裴元殊那句话听在玉蝉耳中，她略微移开了视线，她的确不想见秦戈，可是，方才他为她挡的那一下不是假的。

“是，”玉蝉开口回道：“到底客人是为了救我。”

“客人？”裴元殊微微侧头，疑惑地说道。

玉蝉忽然有点心虚，说道：“就是那个，杨姑娘之前订下的布料，后来不要了，正巧他要我就卖给他了，不过他要布料缝制成衣裳，所以布料还在绣坊。”

冯礼正好这时候回来向秦戈复命，听见了玉蝉的话，面露古怪之色。

“玉蝉姑娘，那是你的绣坊？不过怎会有布料如此之贵？”

他从未听说过有几百两银子都不够定金的布料。

玉蝉冲他尴尬地笑笑，而后抓起秦戈的手臂就往外跑，说道：“客人受着伤呢，不与你们闲话了，先走了。”

裴元殊叫人准备的马车也正好这时候停到了杨府门口，玉蝉将秦戈塞了进去，又把自己挤进去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杨瑶订下的布料，的确昂贵珍惜，但也远没贵到那种程度，她只是想逼退秦戈。

可惜她当时被突然出现的秦戈扰乱了思绪，身为天子，他怎么可能缺了钱财这种东西？

结果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坑了他一笔。

玉蝉兀自沉浸在做坏事被发现的心虚中久久不能回神，直至男人的指尖静静地抚过她的眉眼。

玉蝉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握住秦戈那只手。

结果却发现，她握住的是他受了贯穿伤的手，她下意识赶紧松开，而后朝着远离秦戈的方向挪了挪。

可马车内部的空间本身就极为狭小，即使玉蝉再怎么辗转挪腾，她的衣裳也总与秦戈相接，秦戈甚至不需要伸直手臂，就能触碰到她的脸颊。

但秦戈并没有伸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玉蝉躲开他的动作，良久之后忽而开口，说道：“阿蝉并不怕我，为何还要躲开？”

玉蝉猛地抬头看向秦戈，他的幽暗深沉像是无垠的夜空，在这一刻里装满了她的身影。

若是从前，她大抵会欢欣雀跃不知所措。

但是现在，她只是为了偿还秦戈救她的恩情而已。

玉蝉冷静了下来，朝着秦戈开口说道：“只是担心怕碰到客人的伤口罢了。”

“阿蝉刚才在想什么？”

秦戈靠近了一些，在马车里这样狭小的空间内，让玉蝉生出了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只是在想客人的伤口罢了。”

她回复道，眼睛却别了开来，似是不敢看他。

秦戈微微挑眉，离得更近了些，玉蝉似乎感觉到了他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的脸上。

他举起了那只包扎好的手，说道：“阿蝉是在担心我吗？小伤而已不必担心。”

车辙碾过了凸起的石子，引得马车里一阵晃动 ，秦戈的身形借此更靠近了她。

他的唇轻轻在她的耳边擦过。

玉蝉缩在马车一角，快缩成了一团，复杂难明的思绪在她的心底翻涌，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够了！”

秦戈微微一怔，而后听话地停下了侵略她的空间的动作。

玉蝉终于再一次直视秦戈眼眸，目光中有决绝和坚定。

“陛下，”她不在遮遮掩掩的，而是直接说道：“奴婢感念您多次相救，除此之外，别无他意。”

暧昧的氛围在玉蝉话出口的那一刻停滞了起来，秦戈终于端端正正地坐好，只是目光仍然放在了玉蝉身上。

“别无他意？”

他反复念着玉蝉最后的四个字，似是想从中咀嚼出什么，而玉蝉则拒绝去想秦戈这么做的含义。

又道：“先前卖给客人的布料，实际上定金即是全款，已经足够，客人不必再多给银钱了。”

她又说起那些布料的事，坦坦荡荡。

那些在暗处滋生出来的隐秘心思，像是被那一句别无他意消毒杀菌了一样，消失干干净净。

秦戈有些想笑，可是看着玉蝉认真的神色又笑不出来。

她想干脆地斩断了，那段从开始就是算计的缘分，不想挽回。

现在，只是他偏想强求。

马车里安静下来，玉蝉没有继续说话，秦戈也没有回答她的话。

直至马车终于在医馆门口停下，玉蝉才以照顾伤者的姿态，将秦戈扶下马车。

医馆的大夫要看伤口，便需要将纱布拆开，玉蝉本想自己动手，却听秦戈这时候才道：“你已经陪我一同来了，后面便去前堂等着就是。”

玉蝉顿了顿，看着秦戈的目光依旧那么锐利，她想了想，便如他的话所说，去了医馆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