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这是汴京。不知为何,他一想到汴京便头疼欲裂。
容檀视线落在那瓶新药上,鼻夕间还余下那苦清的药气。他缓缓拿起药,为剩下的地方上药,伤口很深,凛冬的初晨,因这痛楚,他对这尘世,终于有了些实感。
早上醒来时,除了昨日中毒发作的痛苦,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感觉十分茫然。
女孩口中的家人,他更是不记得。如今他的整个世界几乎空茫茫一片,他所识的,只有那女孩一个人。
那女孩唤他容檀,可他却不知自己名姓,更不知女孩的。只有她身上有淡淡的焚烧过的甘草香,停留在他记忆深处。
昨夜他在这香气中入睡,虚浮的记忆凝结成一支短暂的梦,梦中他似乎还是少年,他被扔在河中,河上的船队停下来,将他救治上岸,他在梦中又是一重梦境,直到有人将一个冰凉的薰球塞进他的手中,指尖只有丝缕似有若无的甘草香缠绕。
如今这二者离奇融合,他却不知是和缘由。
与此同时,京城容府。
两名护院一左一右立在蛮子门两侧,百无聊赖。
“公子好些时间没来信了,不会出了什么事罢?”
“公子这趟走的是公差,但到底是密旨,所经之地不可于外人传,所住之地亦是白山黑水的,许是没有邮信的地方。”
“可公子说,若是他三个月还没有信来,便要禀报翰林画院告知圣上……”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伸出手掰着手指算。
还有半月,便到三个月的时限了。
姜家瓷行春韵堂原本在汴京会馆等商聚之处,但因着父兄之死,为了填补瓷货丢失的亏空,原本的铺子已经当了出去,如今的瓷行支在鱼梁街上,街上商店较少,多是卖香油纸钱的祭祀之物,少有卖手艺生意的,春韵堂旁边临着家包揽红白喜事的差事铺子。
姜老太爷出门去看瓷石,姜竹仪推开春韵堂的门,阳光洒进来,暖融融地盖在身上。
她坐在桌前核对账本,账上只剩一桩大单,林川王氏为祖宗贺寿,父兄死前,王家曾在春韵堂定了一批单色釉瓷。
这批单色釉,因从碗盘到洗具,需得胎骨细白,薄到几近半脱胎,并能够光照见影,故此烧成难度极大,除了姜家瓷行,整座汴京也无几家能接此订货的。
脱胎制作工艺,常以几十道工序。
这时福华提着食盒,打了帘进来:“姑娘先吃些早点罢,累坏了身子可怎行?”
等二人吃毕,福华正要起身去还食具,哪知刚踏出门槛,却被一女童抢了食盒,福华愣了一瞬,立刻去追,哪知女童跑的太快,福华根本追不上,只得气喘吁吁的回来:“姑娘,不知哪来的小鬼,我正要去还食具,竟被她抢走,绕了我半路,这地我也不熟,还是生生跑丢了——等我去唤双禄,再去寻一寻!”
姜竹仪搁下笔,细细听来,联想到最近孩童乞讨的事,因笑道:“此地治安不佳,那孩子年小,许是想用食盒换笔押金,不必追了。”
她将账目合上:“过时让人去楼问问,是否还上便是了,若是没还,全当为家中置了新碟子。”
这时抱薪的火工回来了:“东家,你要的货!”
姜竹仪起身,指挥着火工将柴放置窑里,自己则去换了烧窑时要穿的衣服。
将成型、晾干并施好釉的陶瓷坯体送入窑内,再用火烧,方能大工完成。
这批王家订的货事关重大,她得亲自烧。
今早工人各自忙着研磨的工作,她向这条路上走的时候,惊觉春韵堂的冷清,往日她随父亲来,总是热闹万分。
她走入窑内,弯下腰,先将瓷坯悉数放进匣钵后装窑,然后用纸引火。火苗擦起的瞬间,她忽然听见外面似乎有吵嚷的声音,甚至还有福华的呵斥声。
此处离外堂并不近,但她决心还是回去看看。
可回首那一瞬间,她却听见咔嚓一声。
——窑门被从外锁上了!
这时,火苗高高地窜了起来,滚起浓浓的黑烟。因她所在此处失去了唯一通风通道,姜竹仪骤然有些头晕,一把扶住身旁的石砖。
半晌,她从晕转中回过神,用力扑向门板,用劲力气,以脚下的枕石锤向门板。
可惜木栓太牢,门纹丝未动。
她看向门口一桶水,那本是用来调节窑温度之用的。
可如今别无他法,她用尽力气,将水泼在火上。
姜竹仪用里面的砖使劲砸着红砖,也只是堪堪开了一个小洞。有风吹进来,她的神志微微醒来一些,屋外却有浓烟从洞中,她呛了一口,扶住门,几欲倒下去。
可就在她虚扶住的那一瞬,木门忽然被一个外力从外打开。
她被人搀扶住,她还是滑落下去。
那人怔了一下,一齐随她跪倒,姜竹仪在着地之前,落入那人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