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她给自己取名崔如烟,至于为何姓崔,大概画她的人姓崔吧。
崔子武惯画山水,善大泼墨。不为人知的是他的画馆里藏着一副工笔美人图。
这是他废寝忘食,精雕细琢了一个月描绘出的画作,只是女子体态茑萝,鬓发浓黑,鹅蛋脸上独独缺了五官。
崔子武眼见自己垂垂老矣,可这幅心爱的美人图还未能画上五官,便觉心中甚是遗憾。
一日闻得百花楼花魁柳如烟姿容风华绝代,便花重金与那美人春宵一夜,回来独坐庭轩中,内心忽然畅快淋漓。
才将那空缺了十几年的美人脸补齐,心中了无牵挂,于画作完成时崔子武驾鹤西去,于万千泼墨山水间独留一副美人图,供世人赏玩。
说书先生熟稔地将这段崔子武魂断美人图的故事又说了一遍。台下听客意犹未尽。
此时已是夜幕时分,京都的夜市热闹非凡,任三娘为了能招揽更多的食客,在云鹤居一楼的中心设了个台子。
每天准时在夜市开始时,说书先生上台说书,只是今夜客官们似乎对翻来覆去的几个故事有些厌烦了。
云影随江知逸回京后,便在江府修整了几日,期间妖丹再次反噬,她疼得大汗淋漓,正准备找江知逸时,却瞥见桌上放着一小杯血。
原来江知逸最近早出晚归,大概是在查询天珠的事,所以早早备下这血,就是怕云影突然发作。
云影待自己好些后,便径直出府去了云鹤居,或许在三娘这里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云影到时,正是人多的时候,她打眼环视了一周,一楼没有位置了,只好往二楼去,却瞥见二楼临街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熟人。
那人正是九冥,云影向他走去径直坐在了对面,九冥见是她,未置一词。
两个生来对立的人,坐在一桌上喝酒,能有什么共同话题呢!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他仰头将杯中酒喝尽,似意犹未尽,京都的酒果真不比江南,太过烈,没有绵软悠长之意。
三娘早已看见了云影,便着人送来了紫雾琼浆,云影更习惯叫它葡萄酿,她端起酒壶将九冥的空杯斟满。
霎时间紫红色的酒汁便占据瓷白的酒杯,云影语气有些洋洋得意:“中州的酒终究比不上这葡萄酿,九冥玄师尝尝?”
九冥拿眼斜着云影,两人都面向楼下的台子。他眼中含着水雾,仿佛下一秒就要勾人魂魄。
嫩白的不像话的脸因为饮酒而变得绯红,他挑衅地看一眼云影:“好啊,我倒看看这魔域的佳酿是个什么滋味。”
说着端起酒盅一饮而尽,这酒确实与中州不同,十分甘美。云影见他神情畅快,很是嘚瑟:“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九冥只答尚可。
有时候一杯酒便足以冰释前嫌,况且九冥与她并非到了生死相对的地步,于是二人便暂时握手言和了。
楼下有人起哄问那说书先生:“昔年听说有画仙,这画中美人又得崔子武如此深情创作,岂有不成仙的道理?”
说书先生捋了捋胡子,抿了口茶,扣子拖了几天是该解了:“这位阁下说的正是!那美人图中的美人确实开了灵智,成了画中仙。
那崔子武已死去数百年,画中仙在他死的那日开了灵智,给自己取名崔如烟。
后来这崔如烟的本体便流落到人界,辗转到了任家手中,那任家老先生任可望是个老儒生,膝下只有一子取名任子婿。
这任子婿生的端正儒雅,平时喜好便是品茗诗文画作,一时得了这美人图,便视若珍宝。
甚至到了疯魔的地步,竟将那美人图供在书房,日夜参拜。许是诚心感动了崔如烟,她从画中临凡。
那任子婿一时得见梦中神女,呆得当场说不出话来,崔如烟连唤了几声公子,他才回过神来,不觉满面羞红。
崔如烟见他甚是有趣,便每晚必得现身陪任子婿吟诗作赋,任子婿得红袖添香,功课日渐长进,竟在次年得中解元!
如今仕途有了门路,任可望便想给儿子张罗婚事,任子婿早已心系崔如烟,怎肯娶他人做妻!
于是便将与崔如烟的事如数告诉了老父,任可望虽是儒生,但万万接受不了儿子娶异类为妻,几次横加阻拦。
但那任子婿心如磐石,两厢僵持不下,直到崔如烟有了身孕,任可望才松口,但只让纳为妾。
任子婿山盟海誓将崔如烟娶过门,后来崔如烟诞下一子,一身妖力散去化作凡人,才终扶为正妻!”
故事仿佛至此结束,但楼下顾客还在起哄,说故事走向怎会如此滥俗,一个好好的仙人竟舍弃永生,为凡人生子,洗手作羹汤。
云影也只当这是平常故事,似乎所有的故事结局都是这样,男女主人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可是在一起后的生活真的幸福吗?
没有人确切地描写过,因为这些故事都是经人修饰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