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

听不见。

“在这儿。”西弗勒斯把他埋下的猫翻出来，一回头，就看见伊唯惨白的脸，他声音轻上许多。

他握紧了些伊唯的手示意她，由于奔跑，他们的手都有些热了，伊唯想不到说暖暖手的借口竟然在不远的此刻成了真。

西弗勒斯不知道他的脸这时同她一样惨白。

她悄悄深呼吸一口气，凑近了些看那只猫。

它的身体已经僵了，皮毛似乎在它失去生息后立刻失去光泽，是一种暗淡的黑色，它那双绿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只是睁着，呈现出一种可怖的模样。

它死了。

伊唯有着无比清醒的认知。

她看着它那双一直睁着的眼睛，喉咙有点发紧。

不该是这样的。

她颤抖着伸出了手，轻轻将它的眼睛合上。

手上冰凉的温度再次提醒她，这是一具尸体。

这不是人的尸体，而是一具无辜的、为她挡了灾的猫的尸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它的无辜，它什么也没做，只是刚巧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出现在了一个对它来说稀松平常的地方。而这样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出现让它轻巧地失了生息。

轻巧，再没有比这更轻巧的了，只要一道光，机缘巧合地轻轻击中，就可以彻底告别明天。

伊唯浑身发冷，如堕冰窟。

她也是这样正巧地出现，在平常的时间平常的地点，因为逃亡出现在这个垃圾堆，唯一的意外就是这只可怜的猫。

躺在这的本该是她。

不可能。伊唯在心里直接否认这种可能性。

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来！

她慢慢平复激动的情绪，她需要分散些注意。

说点什么！

“西弗勒斯？我记得我昏过去之前，是抱着它的。它怎么出现在这儿？”

西弗勒斯没说话，他看起来有些怔愣，他抿抿唇，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伊唯勉强笑开：“我只是问问，没有一定要一个答案啦。”

西弗勒斯皱了皱眉，他最后沉默，什么也没说。

伊唯确实不想要什么答案，她只是想挑起一个话头，可以供她把情绪宣泄出来的话头。

闭着嘴所有情绪都闷在心里，但是一旦开了口，就好像拉了闸将洪水一泄而尽。

西弗勒斯沉默着，他只是站在那里，可以看出似乎每一寸骨头都僵着，并不灵活柔软，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生硬。

远处天边渐渐亮起来，但是依旧是灰蒙蒙的，云散漫地浮动着，晕染出深浅不一的灰色。

伊唯看了他一会，突然告诉他：“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她没有什么讲究地直接坐下，卸了力，手撑在后面，微微抬头望天。

西弗勒斯惊讶地看她。

伊唯抬手招了招：“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坐下，那会舒服很多，至少比站着舒服很多。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再聊聊天，随便聊点儿——什么都行。”

西弗勒斯犹豫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融入他不拘小节的朋友，最后他撩撩衣服坐在了她旁边。

伊唯露齿一笑。

“你不是这里的人。”西弗勒斯开口，“这里每一户的麻瓜我都知道。”

“是啊，我不住这里。”伊唯点点头，“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该住哪里了。”

“你的父母呢？”西弗勒斯几次三番张嘴想说什么，最后他问道。

“父母？”伊唯扯了扯衣服接着看天，“我没有父母。他们早走了。”

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西弗勒斯低声说：“对不起。”

“这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我快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

她开始理沾了灰的银色长发，那有些凌乱地纠缠着，沾染了灰以后，长发没有光泽，而长期的营养不良又让它们干枯分叉。

说完全不在意其实是不可能的，但是有时候感情可以说是最没用的东西，因为如果她一直因为这样的事情伤心，也许她活不到现在就要伤心死了。

西弗勒斯犹豫着坐下，在她边上，他也仰头看天空。他竭力压制激动，企图平静地看这片在他记忆里一直灰蒙蒙也确实灰蒙蒙的天，或许是由于心情的变化，这往日没什么看头的天今天似乎也好看许多。

“带我走吧。”伊唯偏头，灰蓝色的眼眸里映着他。

没什么情绪，不过有时候没什么情绪就是一种情绪。

西弗勒斯看着她，忘记了紧张局促，是和她一样的平静。他撑着站起来，向她伸出了手。

刚刚从黑夜走进黎明，他的手上洒落了晨间的第一束光，光辉点点弹跃在他指尖。

就在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太阳。

就在他身后。

伊唯噗嗤一声笑了